“草民状告的简家,正是出了位阁老的那个简家。”杜晋考掷地有声地答道,“草民的未婚妻,便是简家四房的记名嫡女,简兰简姑娘。”
这话说完,立时在人群之中掀起了一阵议论的热潮。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他说他未婚妻是简家姑娘。”
“我说‘杜晋考’这名字听着怎么如此耳熟,敢情是去年在拦花轿的那傻小子。”
“他那婚书不是当众撕碎了吗?怎么又跑来告状了?”
“敢告阁老家,他不想活了吗?”
“嘿,这下热闹了!”
……
此事牵扯到朝中大员,萧正乾收起了适才的玩心,面色肃正起来,“可有状纸?”
“有。”杜晋考直起身子,伸手就往怀里摸去。
虽然带过来之前已经细细地搜过身了,立在两旁的侍卫还是警惕起来,手按在剑柄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杜晋考的手。看那架势,一旦见他摸出的东西不对,就会立刻出手要了他的命。
杜晋考也怕闹出误会,慢慢地从怀里摸了出一张折好的纸,双手举过头顶,“状纸在此。”
侍卫收到萧正乾的示意,接了状纸,先拿给随行的太医验看过,确认不曾动过什么手脚,才交给裕德,再由裕德呈给萧正乾。
萧正乾拿着状纸从头到尾看得极其认真,看完依旧交给裕德,将目光投向茗眉,“你又是何人?”
“民女茗眉,是济安王世子的妾室……”
她这边话音未落,人群就“嗡”地一声议论开了。“济安王世子的妾室”,再加上她落魄的装扮和那一脸丑陋的疤痕,足以让人们脑洞大开,想象出无数个不得不说的故事。
亲贵大臣们也纷纷看向周瀚,露出八卦之色。
“贤侄。”萧正乾一开口,就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此女所说是否熟识?”
这“贤侄”喊的自然就是周瀚了,周瀚赶忙迈步上前,“回圣上,此女的确曾是臣侄的妾室。因她为妇不贤。挑拨生事,触犯家规,已被臣侄休弃。”
他不知道茗眉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又为什么御前喊冤,唯恐有损济安王府的名声。当机立断跟她撇清关系,对她受刑而死一事只字不提。
“圣上,民女是冤枉的。”茗眉的声音紧接着周瀚的话尾响起,因为急促听起来尖利刺耳,“并非民女不贤,挑拨生事,民女只是揭穿了二少夫人冒名替嫁的事实而已。”
别人还没有琢磨出她这话的意思,萧铮就先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周漱的胳膊,“枕石。坏了,她是来状告嫂嫂的。”
周漱没有言语,只在他手背上拍了一拍,以示安抚。
王御史是负责监督与进谏的言官,对官员品行方面的事情最为敏感。听到“冒名替嫁”四个字,立时联想到简大老爷德行有亏,果断插嘴,“这位……姑娘,你方才所说乃是家事,俗语云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便是圣上也不便插手。
你既是来告状的,那么你最好说清楚要状告何人,所告何事。”
“民女要告的就是济安王府的二少夫人,民女要告她以庶充嫡。冒名替嫁。民女偶然得知真相,向王爷、王妃举报揭发,却被她花言巧语蒙骗过去,反过来诬陷民女捏造陷害,挑拨是非,致使民女惨遭责罚。容颜尽毁,险些丧命。
民女从棺材里爬出来,人不人鬼不鬼,苟延残喘于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洗刷民女所受冤屈。”
茗眉字字含泪,句句泣血地说完,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圣上,望您明察秋毫,拨乱反正,还民女一个公道。”
人群之中又掀起了新一轮的议论狂潮:
“济安王府的二少夫人不就是简家六小姐吗?”
“冒名替嫁是个什么意思?济安王府的二少夫人是别人冒充的?”
“听说简家有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哎呀呀,不会是把两个女儿弄混嫁错了吧?”
“简家该不会还有一个跟那位六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吧?难不成是三生女?”
“说不准啊,那位二少夫人不就生了一双儿子吗?简家血脉里天生多子,一口气儿生仨也不足为奇。”
“不知道简家还有没有未定亲的女儿,咱也去求一个来当媳妇儿,生上他一窝儿子。”
……
百姓们天马行空,歪楼的,跑题的,灌水的,说什么的都有。涉及到同僚,亲贵大臣们不好像百姓那样肆意评说,只能用眼神交流着彼此的想法。他们都是大梁国最聪明的人,聪明人的想法总是复杂的。
接连出现两个告御状的人,一个是告简家悔婚另嫁,一个是告简家已经出嫁的女儿冒名替嫁,看似巧合可又绝非巧合,这矛头好似直指阁中新贵简达。
到底是谁要对简达不利?在礼部尚书竞争之中被简达pk下去的那位邹大人?还是一直看不惯简达年纪轻轻就靠拉方关系拍马屁当上阁老的那位裴大人?
萧正乾此时已经半点儿不觉有人告御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了。
简达才领了祭天钦差一职,泰山就闹出了那档子事儿,他再怎么从轻处罚,都逃不掉一个“失察渎职”的罪名,这对一个刚入阁的官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今再加上“悔婚”和“冒名替嫁”的污点,这个礼部尚书恐怕就做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知道简达是靠什么入的阁,可朝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员哪一个不拉关系,又有哪一个不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