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黑衣女子夜会梅姬,告诉她吴王妃给她下了绝育药,梅姬如轰去魂魄一般。黑衣女子在旁等了她会子,道:“吴王妃势大,你这几年不可有孕。我授你些避孕之法。”再看梅姬,面如金纸双目失神,不觉皱眉。喊了她几声见其依然呆若木鸡,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顿觉手下一片冰凉,显见吓得厉害。正要出言相劝,梅姬忽然伸手抱住她的胳膊,“哇”的哭出来。黑衣女子胳膊稍稍颤了下,并未挣脱。思忖片刻,坐在床沿上拿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头颈。梅姬哭得愈发厉害了。
哭了足有两柱香的功夫,黑衣女子劝道:“莫要再哭了,看哭坏了嗓子。”梅姬方才宣泄足了,也渐渐平息了些,改大哭做小泣,泪珠子依然收不住。黑衣女子又问,“可要喝点子茶?”乃欲起身。
梅姬双手立时抱紧了她,喊道:“姐姐别走!”
黑衣女子只得又坐下,宽慰道:“我不走,你莫哭了。”
梅姬茫然点点头,怔了片刻,又哭起来。好容易止了泪,梅姬依然紧紧抱着黑衣女子的胳膊,眼中闪出一道光亮来:“姐姐!上次那位大叔说,能带我走!”
黑衣女子道:“纵然能带你走,也不可贸然就这么走了。吴王府戒备森严,我二人能进来不容易,带你一个弱女子出不去的。且你如今是宠妃,你若没了,吴国少不得大肆缉拿,咱们纵出去了也离不了吴国。你想走,非一朝一夕可成。”
梅姬发起抖来,低喊道:“我害怕……”
黑衣女子提起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半晌才说:“事到如今,害怕无用。”
半晌,梅姬喃喃道:“我不是王妃的人么?”
黑衣女子轻轻摇头:“她对你再好,你也是她丈夫的女人。你若无子便是她手中刀剑盾牌,以对付其余女子;若有了儿子,便不好说了。你儿子能赤胆忠心辅佐她儿子,你们母子依然是她们母子的刀剑盾牌;可天家无嫡长,万一你或你儿子起了别的心思呢?养虎为患不可不防,此事也怪不得她。”
梅姬愕然良久,面色忽惊忽惧忽怨忽恨,手中不觉将黑衣女子抓的更紧,颤声道:“带我走带我走!”
黑衣女子叹道:“眼下带不出去。你若想走,得好生预备些日子。”
梅姬双目蹭的亮了:“姐姐你说!”
黑衣女子方缓缓的道:“头一件,你不能有孕。若有了孩子,先不说更难带出这吴王府,王妃包氏绝不会放过你的。不是因为她容不下你,而是因为她给你下了药你却依然能怀上孩子,她怕控制不住你。”
梅姬怔了怔,松开抱着黑衣女子的双手,面色哀然。好一会子才说:“我根本不想有孩子……王爷……”眼中泪珠子潸然滴落,“王爷那年岁……当我祖父都有余……浑身都是肥肉,腻味得我只想闭眼……每回他碰我我都恶心难受,还得强颜欢笑……”
黑衣女子深吸一口气,良久才道:“你再忍忍。”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梅姬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把头埋在膝盖当中啜泣起来。黑衣女子看了看她,终忍不住抱她在怀里。梅姬哭声顿时大起来。方才之哭乃是从她心中嘶喊而出,这回却是从肺腑而出、声声断人肝肠。
梅姬渐渐哭累了,就伏在黑衣女子怀中歇了会子,轻声道:“姐姐,我该怎么做。”
黑衣女子摩挲了会子她的头颈,道:“你可有精神了?我说的话能记住么?”
“能。”
黑衣女子点点头,道:“避孕有许多种法子,能不用药就别用。药我也给你留着。”乃细细教导起来。梅姬只靠在她怀中不肯出来,该记的倒记得清清楚楚。末了,黑衣女子道,“不可让王妃察觉。”
梅姬默然片刻才说:“我知道。我的小命捏在她手里。”
黑衣女子拍了拍她:“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梅姬恋恋不舍从她怀里出来。黑衣女子站起来,梅姬扬起小脸:“姐姐你还来么?”
黑衣女子淡然道:“不知道。”梅姬抿嘴垂下头去。黑衣女子有几分不忍,道,“等你出来,必能相见。”
梅姬顿了顿,凄然一笑:“也不知我有没有命出去。”
黑衣女子侧头望了望窗户,道:“黑夜总会过去,太阳终究会出来的。黎明之前,我们必须在黑夜奋力前行。”她摇摇头,低声自嘲道,“我平素是瞧不上这些话的,这会子倒觉得极有道理。”乃返身握了下梅姬的小手,“别怕,你不是一个人。”梅姬眼睛闪了闪,轻轻点头。黑衣女子又捏了下梅姬的手,转身走了。
梅姬独自坐在床上发愣。也不知愣了多久,黑衣女子又回来了,手里捏着两个煮熟的鸡蛋塞给她:“趁热敷眼睛,能消肿。不然你明儿还得费神解释编排借口。”梅姬接了鸡蛋,捏在手心里暖烘烘的,不舍得松开。黑衣女子又看了她一眼,“没闲工夫给你难受,略歇会子就罢了。在这吴王府中每一日犹如战场。仗总有打完的一日,不是现在。”
梅姬点点头:“我知道。”黑衣女子也点点头,才刚转过身,梅姬忽然问道,“我那族姐还俗了?现在可好?”
“开了女学堂,在做女先生。”黑衣女子道,“头发还没长。她也不戴假发,就那般教书去。”遂走了。
梅姬倒在床上,双手握着鸡蛋敷住眼睛,两行泪忍不住又滚了下来。乃喃喃道:“天还没亮,先哭会子不要紧。天亮就不哭了。”
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