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子这才抬起发酸的脖子,仔细打量起这间北苑来。t比起楚院的奢华和离院的破落,北苑一看便是男子居住之所,内堂中间挂着一把剑,周遭的字画全是励志之言。
将棋局摆开,霜子习惯性拿了白子,先行一手。正打算落在十进的位置上,蓦然想起,自己现在不是傅余婉了,又硬生生错开两格,走了一步莫名其妙的棋。
皇甫北楚见她落错,有些惊诧,笑起来:“说你奇特,果然连棋风都不一样。”随手落下一子。
抬头看霜子若有所思扫视着北苑,笑着道:“第一次来,觉得新奇?”
的确是第一次来。
傅余婉在世时,皇甫北楚表面上与她恩爱无双,自然不会回北苑住,多数时候,不是楚苑,就是锦苑。
沉浸在“夫妻对坐到天明”的幸福中,傅余婉自然对北苑,这个皇甫北楚成婚前独居的住所,提不起一丝兴趣。
半局下完,霜子已经明显落于下风,无需继续,笑着道:“这局我输了。”
皇甫北楚眼有深意的看她一眼:“未尽全力,算不得输。”
霜子看他瞧出来,笑着道:“王爷不也是么?不是下棋,是在朝中。”
说完朝他会心一笑,捻起一颗黑子落在正中间:“王爷是在等什么?”
早在傅余婉身死之前,皇甫北楚的势力网就已经集结的差不多,再加上沈国公若有若无的经常在皇上面前提及,太子之位,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必然是落于皇甫北楚之手。
他只需要悄悄使一些手段,将声势做的再大一些,不管是欺瞒还是哄骗,皇上既然意属于他,自然会迟早立诏书的。
但是霜子重生以来,虽然给皇甫北楚制造了许多麻烦,却因为雷虎的力量单薄,手头财力物力有限,所作的事情也有限,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对付沈雪如。
毕竟皇上还正值壮年,一时半会死不了,皇甫北楚只要不当皇帝,就算立了太子,她也会想尽办法将他拉下马来。
谁知道快一年了,除了争京兆尹的位置,皇甫北楚竟然没有半点动静。
她怎么能不奇怪。
见皇甫北楚对她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收了棋子,重新开局,但唇角边的自信,却是真真切切流露出来,心中不由得一惊。
他有动作,只是雷虎他们,尚来不及察觉而已。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她果然还是小觑了皇甫北楚。她问话,本就是试探,以为皇甫北楚会告诉她,按兵不动,是因为庆王势大,是因为时机不成熟,亦或者是因为瑞王回来了,有了新的竞争对手。
可惜这些,在皇甫北楚心中,根本就不是阻碍。他对登上太子之位,志在必得,因此刚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容,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根本用不着回答。
他太笃定,因此对她的疑问,不屑一顾。
定定心神,霜子随手落下一子,毫无章法。
皇甫北楚将棋盘一推:“心不在焉的,有事?”
霜子将棋局缓缓又重新摆好:“王爷说哪里的话,我的棋艺道行高深,你才看个开头就急着结束,瞧不起我?”
皇甫北楚并未听出霜子那话的言外之意,笑着道:“看来是本王错了。”
他今日心情很是不错,从答允霜子的应邀开始,一直到现在,始终面上带笑,又把霜子那颗胡乱摆放的白子放回原位,从钵里捏出一颗黑子,下到白子旁边。
霜子暗中叮嘱自己,一定不可以掉以轻心,既不能用傅余婉惯用的招数,又不能输的太过于明显。
棋艺,皇甫北楚是不敌傅余婉的,他长年征战,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去思索每一步棋,而傅余婉,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儿,没事就靠这个打发时间。
论运筹帷幄,皇甫北楚自然是决胜千里之外。单论下棋,却不及傅余婉,步步思索,环环紧扣。
再落一子,霜子下的缓慢而认真,漫漫长夜,还不知道雷虎那边到底如何。拖得一刻是一刻。
皇甫北楚忍不住取笑道:“娱乐而已,何苦柳眉紧蹙。”
霜子摇头娇笑道:“认真写,免得王爷说我心不在焉啊。”
皇甫北楚却突然隔着棋盘,将她落子的手紧紧握住:“下棋心不在焉不要紧,只要对本王用心,即可。”
自从不干粗活,霜子的手逐渐白嫩起来,水葱似的指尖落在棋盘山,愈发好看。
只是触手一片冰凉,在这温润的夜里,格外诡异。
“燕窝都吃了吗?怎地还是这么凉。”皇甫北楚挪到她旁边,将人拥在怀中坐下,温暖的大掌紧紧裹住她的小手。从前做洗衣丫鬟,终日里双手冰冷,还情有可原,如今天天燕窝人参滋补着,还是这么凉。
闻着怀中人发髻间的清香,一时有些情动,就松了她的手,抚上脸颊。
霜子情知会有这一刻,避无可避,伸手捏一枚棋子,往他脸上贴去:“这大热的天,冰凉的才舒服呢。”
皇甫北楚用大手握着她的小手,摩挲着自己略微有些粗糙的脸颊,哈哈笑着道:“若说冰凉之物,世间只怕再没有比你这双手更凉的了。”
怎会没有?
还有我的心。
任你双手再暖,只怕也捂不热了。
霜子暗自伤神,浑然不觉皇甫北楚的唇已经欺了过来,炙热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四目相对,皇甫北楚是爱恋,是热情,墨黑色的瞳仁里,是看不穿的深渊。
而霜子的眼睛,清亮的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