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小步快趋,大气不敢出地跟在安妮身后。
厚实的双重围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但城堡内部并非静谧一片。厨房里人们为下一餐而忙碌,打铁声伴随火星迸溅四射,往来穿梭的女仆神色匆匆地与凯瑟琳她们擦肩而过,却对她们视而不见。凯瑟琳三个的胆子终于大了点儿,缩头缩脑地满足旺盛的好奇心。
城堡并不大。除了教堂、主堡、厨房和一间打铁屋以外,只有零星的房屋,不知是储藏室还是仆人侍卫居住的地方。围墙内部显得十分拥挤。不过这已经属于财大气粗了,很多骑士连自己的窝都没有,需要寄住在封君的城堡里头。
进入主堡后又沿着耳蜗般狭窄弯曲的楼梯走了一段,安妮让凯瑟琳她们三个在一旁候着,自己进去通报。很快她出来了,嘱咐凯瑟琳她们:“夫人也在。注意你们的言谈举止。”
凯瑟琳三人于是排着队,硬着头皮进到屋内。屋子并不大,不同于楼梯与走廊因狭小而显得压抑,这里宽敞,却更为压抑。八支树形烛台分列于墙壁两侧,明亮的烛火反而让房屋的中央显得昏暗了。房间布置得极为奢华,颓废且糜烂的气息仿佛这份奢华生长的土壤,无处存在却处处都在。
“凯特小姐”坐在正中偏左的位置,微笑着招手让凯瑟琳她们过来。凯瑟琳三人连面面相觑都不敢,低头在屋子中列一横排,谨慎地向“凯特小姐”跟她身旁的妇人行屈膝礼。
“母亲,这三位便是我向您提起的人。”凯特小姐,也就是卡特琳娜?德?谢瓦利埃,向母亲介绍道。
旁边的妇人没声息。烛光的阴影笼罩着她,直让人觉得这是一坨裹着华服的死猪肉。要不是能看见她的胸口在起伏,凯瑟琳真的要怀疑亲爱的卡特琳娜小姐是不是在给她们表演什么重口味的滑稽剧。
卡特琳娜丝毫没受到母亲“死肉气息”的影响,微笑的面容依旧春风和煦:“快,把东西给我。”
收到三件东西让卡特琳娜吃了一惊。随即苦笑着接受事实检查她们的作品,很快便赞叹道:“母亲您看,这缠枝纹繁复精美,还有这些花朵,虽不能引来蜂蝶,也算是惟妙惟肖。您再看看这针脚,细密结实,哪怕在咱们城堡服侍的绣工也做不到。她们全凭天父给予的资质创造,无人做细致的引领也能做到这般程度。假以时日好好教导,哪怕是伊甸园也能绘制在布匹之上吧。”
见卡特琳娜无障碍地接受了十字绣。凯瑟琳着实松了一口气。
“雕虫小技。粗糙无趣。教导她们只会浪费你的时间!”领主夫人拥有与她壮硕的体型并不相配的尖细声音。边说边不耐烦地揉着太阳穴。
“但她们都是些没见识的乡下姑娘,而且……”
“音乐!音乐呢?!”领主夫人突然尖叫。
站在角落里的侍者立即架起小提琴似的乐器。咿咿呀呀的音乐听得人牙根发酸。领主夫人好似松了口气般再度瘫入柔软的沙发椅。
“……她们只有五天时间。”卡特琳娜微笑如仪,仿佛从未被打断,“亲爱的母亲。女儿即将远嫁,带一个家乡人在身边,一来缓解女儿的思乡之苦。看到她女儿便能想起这秀美的山川,多产的沃土,还有您,我最亲爱的母亲。二来她的手艺也能为女儿赚些体己,哪怕丈夫有朝一日嫌弃女儿,女儿至少还有豆粥可以果腹,有粗麻可以遮身。”
垂头静听的凯瑟琳猝然心惊:怪不得领主的女儿看得上我们三个制作的拙劣作品。还要给材料让我们制作。原来是在考核未来贴身女仆的资质?
苏珊已经结婚应该不会被选上。剩下两个凯瑟琳,卡特琳娜小姐和领主夫人会挑哪一个?
凯瑟琳额头冒汗。她有种被放在案板上等着剁的不祥预感。
她可不想被选中。好不容易才在纽芬扎下了根,她不想再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既给主子当赚钱的机器,又给主子做宅斗的炮灰。她跟卡特琳娜不过两面之交。实在不够让她如此心甘情愿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的安妮呢?”领主夫人问。看来这种音乐对她来说真的有芬|必得一般的效果。
“她还要在这儿照顾香水店。”卡特琳娜回答,“毕竟那栋小楼本来是她的。”
领主夫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的?整个庄园都是咱们家族的,哪来她的东西!一个奴仆还敢摆自由民的架子。来人!去找几个壮的,把安妮的那栋破楼给我烧了!”
被夫人唤进来的侍从立即领命。卡特琳娜赶紧叫住那个侍从,然后宠溺地推着领主夫人的腿:“母亲!”
“你别劝我了。觊觎主子财产的仆人还留她做什么。告诉那个安妮,她要是舍不得那栋破屋子就不用出来了,直接跟着烧焦好了!”
传令的侍从很纠结。卡特琳娜小姐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他,转头对母亲温言软语:“不过一个贱民而已,也值得母亲如此动怒?让她跟着更好,这样女儿便更多了一个帮手。那小楼就放在那里吧,免得引燃了左邻右舍,到时村民们再来向母亲您哭喊着请求救济,岂不更搅扰母亲的清净?”
领主夫人的面色缓和下来,懒散地挥手让侍卫下去,然后又对凯瑟琳三人起了兴趣。
凯瑟琳这就不敢偷瞄了,彻底地垂头保持恭敬的姿态。一段安静之后,领主夫人好像随手一指:“就她吧,那个农奴。”
“不行的夫人!我已经有丈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