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第一次称他和萧阳为兄弟,萧阳听了浑身一震。

“是啊,早该来看看了。”

萧阳抬起那双与萧逸很像的黑色双眸,高蜓的鼻梁,侧脸的轮廓也是那么鲜明。

萧逸从来没觉得自己与萧阳有多像。

以前年少时,萧固总是站在他俩中间,左顾右盼,然后哀怨道:

“大哥三弟长得真像,我要是同你们是一母所生,一定也长得跟你们一般。”

同父异母的兄弟,能亲密的靠在一起说心里话,谈古论今、畅想未来,这真是梦境里的场景。

“皇兄还记得那时二哥把东宫的鱼全抓了要烤了吃吗?”

萧逸干脆坐在了墓碑旁,不介意身下的泥土有多么肮脏。

萧阳也毫无顾忌地在墓碑另一边坐下,应声道:

“哈哈,怎么能不记得,他偷偷带着人跑来我宫里,用渔网把池塘的鱼全捞出来了,说鱼就是拿来吃的,看着多费神。谁不知道他是为了……”

萧阳没再说下去,龙颜泛起一丝忧伤。

萧逸却明白他后面的话是什么,萧固后来的人生里不再只有他们俩兄弟,还多了一个人,抓鱼烤鱼,甚至是后来的爆发,都是为了那个人。

钱丞相那时还只是户部的一个五品官员,他却有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儿,名为钱婉梦。

钱婉梦是萧阳成为太子那一年进的宫,刚进宫就被派到东宫当秀女。

婉梦不仅容貌出色,更兼得一身才艺,琴棋书画对她来说不足道尔,而她更能打动人心的,就在于来自宫外的自由随性,天真无邪。

明知婉梦是太子的秀女,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太子的女人,可萧固还是陷了进去。

萧固常常为了来看婉梦一眼,为了能跟婉梦说上一句话,不惜逃了师傅的课,更加不惜热闹萧阳,将东宫闹得天翻地覆。

因为婉梦说鱼儿都在水里她低着头去观赏很吃力,所以萧固将东宫池子里的鱼全捞起来,用渔网兜着挂在悬梁上,让婉梦抬起头来看。

又因为婉梦想偷溜出宫去看七夕时街边挂满的街灯,萧固私自偷了萧阳的令牌,将婉梦变作小太监,俩人偷偷溜出宫去。

再后来,婉梦在空空如也的池塘边黯然神伤,说这辈子只能被关在这座金色的牢笼里,再也出不去时,萧固的心突然被撞了一下,他只能默默地握紧拳头,跟着心伤。

钱婉梦,宛然一梦。

当婉梦成为萧阳的侧妃时,那天晚上,萧逸永远忘不了二哥那双通红失神的双眼。

萧固什么也没说,但萧逸知道他一定很痛苦。

萧逸想劝慰几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是亲大哥,另一个是情同手足的二哥,萧逸暗暗叹了口气,盯着萧固那落寞的背影微微出神。

一阵短促的劲风吹过,大片芦苇被风刮的沙沙作响。

坐了很久双腿早已发麻,萧逸猛地一下站起来,差点歪倒在一旁,眼看着萧阳的手就要过来扶他,萧逸还是靠自己站稳了。

“天色要晚了,宫里还有要事等着皇兄批复,早些回宫。请恕臣弟先行告退。”

疏离的口吻,淡漠的表情,萧逸又恢复他身为臣子的自觉,离开的背影也是那么决绝,不带一丝留念。

“圣上,那事需要避开七王爷的耳目吗?”

黄内侍拱了手谨慎问道。

“嗯,查到那人就永绝后患。”

萧阳脸上也毫无刚才的柔情,手上用劲拔掉墓碑上的一根草茎。

“萧固之墓”的字样清晰可见,死去的人,就让他死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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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春堂,”一道粗劣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稍微偏了下头,让旁边的人能更加清楚的看见牌匾上的字。

“老大,这百春堂摆了三天的义诊,这是最后一天了,而且听闻前阵子里面大夫起死回生,要不要进去瞧瞧?”

顾强推着身前的轮椅,自顾自的说着,可是瞅着店铺门口的台阶甚高,有点犯愁要不要进去。

轮椅上坐着一位着玄色织锦绸衫的年轻男子,腰间并无绑丝带,而是一统到底的锦袍将他的双腿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只露出一双简便的勾履。

眉目清秀,只是神情略微凝重,不知他因何在百春堂面前犹豫不前。

“不用看了,我们走吧。”

男子想扭头就走,却想起自己早已行动不便,只能转着滑轮朝另外的方向驶去。

没走两步就被顾强拉了回来。

“老大,讳疾忌医可不是办法。”

顾强似乎全然不怕主子的威严,硬是找来了两块长木板搭在百春堂的阶梯上,推着轮椅进了百春堂大厅。

“你们谁是大夫啊,我们来看诊。”

魁梧的汉子想不惹人注目都不行,而且还这么大声嚷嚷。

“小的是这里的掌柜,请问是哪位看诊?我家大夫现在屏风后面,还有一位看完就轮到你们了。”

徐掌柜看对方来头不小,尤其是坐在轮椅上那位,总感觉面熟的紧,赶紧上前招呼不敢得罪。

“不知轮椅上的病人如何称呼?”

屏风后慕悦音询问的声音响起。

“在下顾逍。”轮椅上的男子倒是坦坦荡荡。

“对不起,您请回,您的腿我看不好。”


状态提示:105顾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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