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个月,清澜都推说身子不舒服,半步都不踏出府门。做戏做全套,连花厅的事也一概不理,只让沁雪和水兰每天捡重要的禀报。
何倩之前几乎日日都在外面受人奉承赞美,这乍然安静下来,便浑身难受。真是被惯出了傲劲,也不掂量着自己身份,竟自去央求了老王妃在府里邀客办宴。
老王妃那日早听了清澜禀报,心里也怪恩亲的女儿不识抬举,连番受邀甚至进了皇宫,都没有练出几分眼力价儿来,心里也不由对她有些失望。
别说儿子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斩钉截铁地表态,就连老王爷也隐约表现了不满,言道这样的恩亲上不得台面,还是早早劝回本家去吧。
如此一想,不由地对何倩疏远冷谈起来,对办宴之事只推脱不应。何倩心中满是失望,面上甚至有了怨怼之色。老王妃看了更是暗中摇头。只看在恩亲的脸面上,不免提点了几句,却与清澜说得一般无二,末了还举出几个看中的子弟来。
老王妃也是花了心思,这几个子弟虽说家境差一些,可都是踏实能干有前途的后生,与着王府多少也沾亲带故,遇事总能照应些。且不说别的,看在昔日情分上,老王妃或王爷暗中拉一把,她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
可惜言者有意听者无心,何倩心中装的都是哪家郡王、世子或者侯爷的,脸皮一厚,便仗着得宠说出自己心意,隐隐表示出非贵族世家不嫁的意思。
好说歹说无用,老王妃也失了耐性,只把她晾在了一旁,想着让她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清澜趁着难得空闲。便在屋里整理了往日集录的书册,修订好便交给冷香,让暗卫名下的书局雕印出版。一本是送嫁时所录志异《荒岭夜谈》,里面都是沿途所讲所闻故事。一本是《生存手册》,说得俱是在北绝森林里生存所必备物品和常识。前本准备精装售卖,后者却是劣版出书。署名俱是醉心山人。
一头埋进书堆里,清澜觉得心里难得平静舒心下来,面上也多了几分坦然自怡,隐隐约约头脑间似有念头灵光一闪,却又快得抓不住。
冷香却神情凝重地捧来了加急书信。清澜打开一看,不由身子一震,信纸在指间慢慢滑下。悄然飘落在地上。
信上只有一行字:“卒闻承平郡主驾鹤于庚午月癸卯日寅时初。”
……
十日后,才有披麻之人星夜赶路而来,求见颖亲王妃,登门报丧。
于妈妈等人早有了准备,却也忍不住再次闻声落泪。来报丧的是赵府管事和小厮。又恭谨地递上一份密封的书信,道是老夫人临终前早已备下的遗书,要求面呈颖亲王爷。
祈峻这些日子见清澜情绪低落伤感,日日安慰自己王妃,却不想这遗书是给他的,不由一愣。
打开来细细阅读。脸色渐渐惊异起来。看罢一言不发,递给自己母妃。
轮到清澜看时,祈峻已然斟酌开口:“既是老夫人遗命。本王自然照办。只是奉孝守孝之日却是不改。”赵府管事依命应诺,抬头深深看了眼清澜。
清澜已是心中微颤,眼眶含泪。祖母竟然千里命人送信,只道自己在世时嫡亲孙女已在身边尽了孝道,如今出嫁随夫。命自己恪守妇德遵从夫家,不必奔丧。不必守灵,不必居丧,此乃大孝。
抬起头来,雾蒙蒙中隐约见祈峻关心的目光,清澜微微颔首:“夫君之意,便是清澜所想。子女尽孝乃是天经地义。祖母一片拳拳怜惜爱护之意更不能相负。”
虽不能披麻戴孝千里迢迢再回金国,清澜却是命人摆案焚香为祖母祈福,将自己衣物用具迁到了隔壁厢房,百日内守孝不与夫君同房,素衣素颜不出府门半步。
于妈妈与祖母感情自是非同一般,清澜便询问了她的意思,让她跟着报丧的赵家管事回一趟金国,临行前打包了好些物件,让于妈妈万事无须操心,只管替着自己在祖母灵前上三柱香,守满百日。
老王妃见状只暗暗点头。府里上下都知晓了内情,看在眼里,也对王妃俱是称赞之词。
王府顺理成章推了所有邀宴,更让何倩心里气恼不已,暗暗怪起这碍事的颖亲王妃来,言语间也不免露出不忿之意,让府里下人们私下更是鄙夷。
老夫人听了孟嬷嬷的回禀,沉吟半响,叹了口气:“终是个不争气的,也怪我娇惯了。明日且派人去趟何家,让他们接回去吧。”挥了挥手,神态疲累已极,“峻儿小俩口都是有主意的,我也不替他们操这份闲心了。”
孟嬷嬷听了眼里含笑应下:“瞧瞧新王妃通身的气派,虽是年龄小些,却是个聪慧得体不输人的。您和王爷千挑万选的,哪能差了?”
老夫人闻言轻轻“嗯”了声:“但愿能让人一直放心吧。”声音若蚊,竟是侧躺在榻上浅浅入了眠。
孟嬷嬷看着替她掖好了被子,便轻轻挪步出了帘子。
清澜从此只在府里,清晨给婆婆请安,上午处理些内务,过了晌午便在小佛龛前为祖母诵经祈福,又另外出钱在崇明寺为祖母做了法事。按照祖母生前的喜好,场面弄得并不十分宏大,却是庄严肃穆,低调得很。
隔了约莫半月,何家来了人,要将满心不甘愿的何倩接回老家。老王妃与他关起门来殷殷叮嘱,不知交代了什么,只那上门来接来的管事行事愈发谨慎,看向自家小姐时眼神也不一般起来。
老王妃自是按照往日惯例命人准备了一车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