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蓉越说越激动,她甚至拽了拽高镜澄的衣袖,这才继续。
“你这人毛病虽多,但本公主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从前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知道的,我自幼长在宫廷,从出生到现在,虽没亲眼目睹皇室中为了争夺皇位时的血腥恐怖场面,但我至少还是知道那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这是一个公主的本能。这些东西也不一定就要亲眼见到才能觉察出血腥,我好歹是一国公主,这样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以容国皇宫对比千国皇宫,我兄弟姐妹不多,这样的纷争自然就少。
翻开容国的历史,皇子争储的例子数不胜数,伴随而来的就是杀戮和手足相残。我没见过你的几位兄弟,也不清楚你父皇是怎么想的,可大概情形我还是可以想象的。
想想你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四哥,还有以嫡长子自足的大哥。哪一个拎出来都不是善主。景帝春秋正盛不假,可你们千国一直没立储,换句话说,你父皇的每个儿子都有继承大统的机会。
而你高镜澄,应该是众皇子中最优秀、最拔尖的那个吧?或许你威胁到了你的哪位兄弟,他觉得你是最重要的竞争对象,又怕最后赢不过你,才会下重手欲除你而后快。
三年前你的九死一生就印证了这一点,你也知道那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白哥哥带你入容府,自然会将你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这当然还包括我们救你回容国后,那片断崖下不断出现陌生人在崖底进行地毯式搜索的人情况。
他们行踪诡秘,身份隐藏的很深,将你救回来后,白哥哥就没再管这回事了。我背着他派出了三四批人追查那些陌生人,才最终知晓了他们的身份。这些事情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和白哥哥怕勾起你的伤心,也一直没有说明。
现在你要走了,我不妨对你直说。那些人,就是你四哥派出的杀手。你四哥可真卑鄙,将这盆脏水尽数泼在了你大哥身上。当然,现在也查不到那批杀手与你四哥间的联系。他将一切都抹得非常干净。你大哥也在你父皇出手查探前将自己利落的摘了出来。
三年前的事你只能当被疯狗咬了一口,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况且,现在的高镜澄,比三年前的六皇子更耀眼,更难以对付。”
景蓉停下。暗暗观察了下高镜澄的神色。
见他面色依旧从容,景蓉反而生出一丝敬佩来。
这些话,这些事,她说得这么直白,简直是在跟高镜澄掏心掏肺。她说的并不是平常话,简直是将高镜澄心底的秘密翻了出来。
譬如他的身份,譬如三年的相遇。
这些,应该是高镜澄避讳的事,不愿再在人前提及的伤口。她这样直言不讳翻了出来,虽然残忍。可确是确确实实为高镜澄打算。
景蓉本不是那么闲的人,更不是那种会主动关心奴仆的公主。如今会放下身份苦口婆心的与高镜澄说着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完全是高镜澄考虑。
她不去猜测高镜澄的反应,也不去计较高镜澄先前在她和白哥哥面前,刻意的藏拙。
小橙子是她的奴仆,就算从今以后真的不能再有这样的主仆关系,景蓉也不希望他再莫名其妙的死上一回。三年前是她临时起意,磨了白哥哥好久好久,又死死瞒住父皇,才在大雪封山的时候去到了那片崖底。
也是高镜澄命不该绝。也是说不出的机缘巧合,她明明是追踪一只肥嘟嘟的松鼠,结果松鼠没追到,反而在一处枯树旁发现了被白雪埋住的高镜澄。
要是她没有追上去。高镜澄很可能就会被活活冻死,还可能被接踵而来的杀手们再杀害一次。
天时、地利,人和,白哥哥那是缘分。
若是早上一刻,或者晚上一分,容国的景蓉公主就不可能与千国落魄的琼王有所瓜葛。也就没有这之后的这么多事。也就没有如今的会面。
离开容白与景蓉公主的庇佑,小橙子是单枪匹马与他的敌人殊死搏斗,力量和能力上的悬殊,景蓉切切实实为小橙子捏了一把汗。
她帮不了高镜澄其他,唯有将这些关系挑明。聪明如小橙子,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景蓉示意高镜澄续茶,她看着白烟袅袅,暗叹了一口气。
“我在白哥哥那旁敲侧击了千国如今的局势,你处于劣势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一去前途未卜不说,你可千万别再丢了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当年你也是运气好,才能在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遇到,刚好来了打猎兴致的我和白哥哥,若是再死一回可不一定能再活过来。
总而言之,你能好好站在这,有我一半功劳。当初我几乎搜刮了宫内所有的补药,跟不要钱似的往你身上使,你不顾念着自个儿,也该想想我的付出。”
景蓉一口气说完话,高镜澄自然明白景蓉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他撩袍,握拳,身体往前弯曲,就像寒风里一株青翠笔直的凤竹,声音也宛若金石撞玉,清脆好听。
“公主的救命之恩,澄没齿难忘。今日一番嘱咐,我定铭记于心。你一直都说,绝不做赔本买卖,我死过一次,就不会让你当年的心血付之东流。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别人再也暗算我不得。”
景蓉的语气夹杂着唏嘘:“不要说这些煽情的话。本公主本来是想使尽千种方法留你下来的,可白哥哥说得对,与其让你对我生出怨恨,还不如让你永远记得我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