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看出玄奘脸上怀疑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从前,邻国有一位贪婪凶暴的国王,闻此伽蓝藏有大量珍宝,于是出兵驱逐僧徒,想要从神像脚下抢夺宝藏。谁知刚刚开始挖掘,就见大神王顶饰中的大鹏金翅鸟像突然振翅惊鸣,发出的叫声极为凄厉恐怖,令人心惊胆寒。兼之大地也为之震动,那国王和他的士兵闻声僵直不能动弹,如中梦魇,想叫喊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半个时辰之后,才战栗着如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惊恐万分的国王和士兵叩头谢罪后逃去无踪,大权神王的威名从始远播。”
玄奘点头道:“原来如此。”
般若羯罗恍然大悟:“对了!我们来的时候,在一个村落里曾经感受到了大地震动,莫不是当时刚好有人盗取珍宝?”
“那倒不是,”长老笑道,“国王不是说了吗?那一次是因为二位圣贤的到来,感得大地震动,像这种造不成什么伤害的震动,在我们迦毕拭国也是常有的事情。”
玄奘目不转睛地看着神王帽上的那只雀儿,心中暗想,这就是大鹏金翅鸟吗?看着倒像是一只鹦鹉。想不到这小小生灵,竟也同毗沙门天一般,是一个护法天神。
长老接着说道:“后来,又有一些居心不良之人前来掘取宝藏,同样被吓得难以得逞。另外,在寺院北面的小山上有几个石室,是汉王子修习禅定的地方,那里也埋有宝藏,由药叉守护。”
“若果真如此,这可是护法天神的加被,”玄奘道,“又或者是当年质子在天之灵的慈悲护佑。这是好事啊,大师又为何愁眉不展呢?”
“这当然是汉王子在保护这批财宝不被劫夺,老衲又何尝不知?”长老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问题是世事的发展着实难以预料啊。”
“莫非又出了什么事?”玄奘不解地问。
长老注视着那只小小的金翅鸟,略带几分沉郁地说道:“有一天,寺中一座宝塔的相轮坏了,寺中僧人想要动用这批珠宝来修缮,奈何每次动土掘宝时大地都会震动,那大鹏金翅鸟照例发出吓人的鸣叫声,于是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它,是以佛塔相轮也一直未得修缮。如今很多年过去了,沙洛迦僧伽蓝逐渐破败,成了法师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
玄奘听了长老所说,惊讶不已。再看旁边,整个寺中的僧人都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原来如此。那么,玄奘又能做些什么呢?”
长老道:“这几日,我与寺中长老们商议,众人皆说,法师乃东土神僧,又是王子同乡,不远万里来到此地,驻锡本寺,定然与本寺有缘。这是上天赐予沙洛迦寺的机缘啊!因此老衲斗胆烦请法师共赴神所,祷告神灵,以求打开宝藏,修复朽坏了的相轮。”
玄奘愣了一下,本想解释说,自己未必是质子故国之人,也未必有能力帮助他们取出宝藏重修寺庙。但见这沙落迦寺很多地方确实已经破败,急需修缮,僧人们又对自己满怀希望,显然不好就这么张口拒绝。
面对四周一大片眼巴巴的目光,玄奘鬼使神差地开口道:“那就……试试吧。”
一言既出,立刻就有几分后悔——我在搞什么?有没有宝藏还两说呢!
众人却已是大喜过望,簇拥着东土法师一起往神王立像走去。
玄奘净了手,来到神王像前焚香祷告道:“质子原藏此宝拟营功德,本意是为留于后人修补伽蓝,今相轮损坏,正是开取宝物之时。伏望大神明鉴众僧无妄之心,勿发雷霆之怒。如蒙许可,玄奘当亲自监督开放,称知斤数以付有司,按所需如法修造,不令虚费。t/唯神之灵,愿垂体察。”
祷毕合掌一拜,然后便回身道:“玄奘已将心愿告知大神和质子,长老可令人掘地取宝。”
僧人们面面相觑,合掌不动。其中一位上前问道:“法师连经都未诵上一卷,就这么祷告几句就取宝,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吧?”
“是啊。”别的僧人也纷纷点头。
玄奘微微一笑:“大道无行。有智慧的人从不拒绝简单,因为简单意味着自然,而自然的往往是正确的。”
众人依然觉得有些不安,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这位远来的法师。于是开始寻找器具掘地。
四周风平浪静,神像帽顶上的大鹏金翅鸟始终没有发出鸣叫,现场也未出现任何异常状况。众人初时忐忑,很快便坦然了,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
玄奘却有些不安,万一宝藏只是个传说,自己的所做所为岂不成了笑话?
终于,挖至地下七八尺深时,有人大声叫了起来:“箱子!底下有一个铜箱子!”
居然真有东西!玄奘惊奇万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传说也可以变成现实。
但是紧接着,他开始隐隐感到有些不对。
收获总是令人喜悦的,何况是亲手从地下挖出宝藏!众人全都来了劲头,继续用力挖土,那铜柜并不甚大,很快便露出土面。寺中两个僧人跳了下去,将这铜箱抬了出来,放在玄奘的面前。
玄奘细细打量,见这铜箱的样式很普通,就是中亚地区僧伽蓝中常用的那种,上面并未上锁,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禁朝旁边的长老望了一眼。
长老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伸出手,朝玄奘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玄奘走上前,将一只手按在箱盖上。
旁观众人俱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位年轻法师修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