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雪地上反射着耀眼的白光,有几根枯草艰难地露出头,旋即便被鸟儿衔了去,装点它们的新居。野兔在雪地上趟出一条条雪沟,大概是饿极了,连头顶的老鹰都不顾了,只是努力寻找可以吃的草籽。
般若羯罗将一块黑色皮子割了个小口递给玄奘,嘱咐他戴在眼睛上。
玄奘惊讶地说道:“原来你也用这种东西!”
“要过雪山都得用到这个,不然眼睛会出问题,”般若羯罗道,“去年我们过雪山时,有那不信邪的,不愿意戴,结果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什么都看不见,直到七八天后才重新看到东西。”
玄奘将这块破皮子放在眼前试了试,又取下来,从行囊中取出一块黑绢做的面衣递给般若羯罗:“师兄还是试试这个吧。”
羯罗戴上试了试,点了点头:“还是你们唐人的东西用着舒服。”
夜晚,两人在山间背风处搭起帐篷,玄奘吸收了在凌山帐篷被吹跑的教训,除了用木楔将其四角牢牢钉在地上之外,又找到几块大石头,将帐篷四壁紧紧压住,然后两人两马便一起窝在里面休息取暖,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默默地祈求佛陀加被。
第二天一早,两个苦行僧被身旁马匹的喷鼻声弄醒,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收帐篷,继续赶路。
越往上走寒气越重,刺骨的寒风带走了身体上的丝丝温暖,厚重的毡衣此时却显得薄如蝉翼,根本不能抵御严寒。
般若羯罗从小生长在温暖的天竺,从未受过这般寒冷,只冻得嘴唇青紫,不停地抖动,但却并不抱怨。
好容易走到一处暖坡,阳光照在身上温暖了许多,却没有想到脚下的路更加难行了——这坡上的雪在昨天正午的阳光下融化了一些,到了夜间,寒冷使它们再一次凝结成冰,这使得那些晶莹剔透的积雪变得格外坚硬。两个僧人在自己的鞋上和马匹的四蹄上都包了毡布干草,尽管如此,踩在上面仍然滑得站立不住。
玄奘记起过凌山时的经验,在旁边找了块尖利的石头,拿在手上颠了颠,便用力朝雪坡上砸去。只两三下便砸出一个雪窝,一只脚踩上去站稳,再砸下一个雪窝……
般若羯罗有样学样,也找了块石头跟着他一起砸。
就这样,两人轮流砸着雪窝,艰难地向上爬行了十余丈,眼看距坡顶已经很近,谁知般若羯罗一不留神没有站稳,竟“哧溜”一声向下滑去!百度嫂索|-—行者玄奘
这一下变生不测,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自救动作,脑海中只掠过两个字:“佛啊”,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刹那间,已经绝望的般若羯罗突然觉得颈上一紧,身体停止了下滑。他小心地睁开眼睛,却原来是被旁边的玄奘一把抓住了衣领,将他拉了上去。
他惊魂甫定,感激地吐出了一口气:“师兄反应真快,羯罗差一点就要把这副肉身留在这里了。”
玄奘笑了笑:“这里倒真是个留肉身的好地方。”
高山缺氧使得他们两腿发软,脚下无根,何况头顶的风如脱缰的野马,呼啸着奔腾过来,肆意蹂躏这两个不肯屈服的人。
玄奘已经十分虚弱,当初过凌山时,那可怕的酷寒和高山缺氧就已经伤害了他的身体,使他染上了严重的肺病。本以为经过这一年的时光也该好的差不多了,谁知到了这大雪山,病痛竟又找上门来,一时间,肺腑撕裂的痛楚让他难以忍受,好像吸进肺里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雪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