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燕秋尔带着乌伦尔出现在燕府的大门口时,燕府的门人都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有种想拦却又不敢拦下燕秋尔带来的人,不拦吧,他们也不敢违背燕征的命令。
然而燕秋尔虽然注意到了门人的神情,却丝毫都不顾忌,门人还在犹豫的时候,燕秋尔就已经带着乌伦尔大摇大摆地进了燕府。
“五郎君,您可来了。”
进门没多久,燕秋尔就瞧见了坐在垂花门门槛上的梁成,瞧梁成那样子,似是等他很久了,在看到燕秋尔身边的乌伦尔时,梁成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微妙的笑容。
“燕生呢?”听梁成这用词,怕是里面的燕生等得不耐烦了吧?
也是,原本在紫宸殿议事结束之后他就能回来,却不想先是被楚易带去了含凉殿闲聊片刻,之后又偶遇乌伦尔耽误了些时候,依着燕生的性子,没让人四处寻他就已经算是在忍耐了。
梁成微微一笑,道:“主君在后边的腾远堂里,与燕老夫人和四郎君他们品茶闲聊。”
听了这话,燕秋尔轻笑一声。燕生还有那闲情逸致与人品茶闲聊呢?这到底是听得多还是说得多,怕是熟悉他的人也已经习惯了。
“走。”与身后略显迟疑的乌伦尔知会一声,燕秋尔就大步跨过垂花门,径直奔着腾远堂就去了。
人到腾远堂,燕秋尔二话不说,先冲着燕老夫人行了个跪拜大礼,恭谦道:“晚辈燕秋尔拜见燕老夫人,久疏问候,望燕老夫人海涵。”
燕秋尔这跪礼燕老夫人是见怪不怪了,心知这跪还是为了燕生的颜面和心里想法跪的,燕老夫人也不多说闲话,客套几句,便让燕秋尔起来坐下了。都已经过了五年,而且燕征也已经娶妻生子,燕老夫人对燕生与燕秋尔的事情也没那么抵触了,何况她的抵触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燕老夫人也想开了,便随他们去吧。
但是燕征却是被燕秋尔这恭恭敬敬的跪拜吓了一跳,这打从心底里行的跪拜大礼可完全不像是心高气傲的燕秋尔的作风,若换做往日,他定会想些其他法子搪塞过去,就算是跪,也会是跪坐而不是跪礼,今日……他是顾着燕生?
再转头瞥见僵在腾远堂门口的乌伦尔时,燕征的脸色称得上是铁青一片。
燕秋尔一直注意着燕征的神情,此时却当没看见一样,坐在燕生身边,探头对燕老夫人介绍道:“燕老夫人,这位便是当年自称是我亲哥哥的人,他叫乌伦尔,回纥的王子,想必燕老夫人也见过吧?”
燕老夫人的双眼中依旧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将乌伦尔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之后,才笑容和善地说道:“嗯,这孩子的发色十分惹人注意,老身确实是在街上见过几次,只是没想到他便是当年那人。有关你身世的事情,老身当初也只是略有耳闻,可老身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自己的身世都还没搞清楚,竟就偷偷离开了常安,还让谁都找不着,你怎么好意思把来寻你的王子殿下晾在常安城里?”说着,燕老夫人瞪了燕秋尔一眼。
一听这话,燕秋尔就笑了,同时也觉几分心暖。燕老夫人这是当着外人的面儿在苛责他,将他当做自己人一样苛责教育。
燕秋尔立刻回道:“是秋尔考虑不周,可若那会儿不走,秋尔怕也是走不了了。”
“呸!还当你自个儿多招人稀罕呢!”燕老夫人又瞪了燕秋尔一眼,而后转头对乌伦尔慈爱地说道,“在异乡的这五年委屈你了,快进来坐下。你是秋尔的哥哥,就坐秋尔身边去好了。”
乌伦尔四下打量一番,有些纠结地承下了燕老夫人的热情,抬脚走进腾远堂,犹豫着坐在了燕秋尔的身边。之所以犹豫并不是因为觉得打扰了燕家人的团聚,而是他若坐在燕秋尔的身边,另一边挨着的,刚好就是燕征一家三口。这个位置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炼狱。
燕秋尔突然在乌伦尔耳边低声道:“别看他,连个眼角余光都不许看过去。”
乌伦尔蹙眉,以为燕秋尔是怕他的神情让人看出破绽,想到那样会让燕征难做,乌伦尔也就照着燕秋尔所说的做了。
然而燕秋尔却并不在意他人是否会看出破绽,他只是想让燕征焦躁。
燕征可以残忍地伤害乌伦尔,可以看着乌伦尔为他颓废,但若乌伦尔真的对他冷淡、对他置之不理,他是绝对会心慌焦躁的,而他这心里一慌,就容易逼得他道出真心了。
“老夫人可别说他是我哥哥,这事儿我还没确定呢。”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燕秋尔都不喜欢突然多出来的这莫名的家人。
燕老夫人哂笑道:“你没确定,老身却是已经帮你确定好了。”
燕秋尔一愣,与燕生对视一眼,而后双双不解地看向燕老夫人。
燕老夫人斜了燕秋尔一眼,道:“老身好奇,就是想知道你这样黑心的孩子是什么样儿的人生出来的,于是老身就让人去查了,也让人去过回纥了,八成是错不了了。”
燕秋尔看着燕老夫人眨眨眼,而后低低道一声:“哦。”
“这孩子!”燕老夫人又瞪燕秋尔一眼,“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亲人,老身知你心里别扭,也有想不开的地方,可你若是就自个儿在这儿想,那你这一辈子也想不明白,倒不若去那回纥走一趟,将事情说个清楚,给别人个交代,也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反正啊,不论如何,这燕府都是你的家,那西苑也算是你娘家,再多一个不多,没有也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