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院子里,叶氏看着院门口,心里有点点荒,不由念叨:“这孩子怎么还不回家?都这般晚了,可别扰到纪师傅。”
楚明泉喝得有些醉意了,酒气熏上脸颊一片红通通的,听到叶氏的话只是笑:“纪先生今天刚回来,咱家朝秋定是要待上好一会儿才归家。”
叶氏到底还是不放心:“都十四了大姑娘,天都黑了,就算只隔了一条街,我这心里头还是不踏实。咱们知道朝秋是什么脾性,可别人看见多不好……”越说越觉得想出去等着,家里头今日都出门吃宴去了,这会儿他们哪里还没吃完饭的?不是出什么事了罢?这么一想更加不安心了,提脚就想出去寻一寻。
楚明泉搓了搓脸,忙说道:“孩子娘,我去我去,你回屋看着夏然夏晚,他们也偷喝了两口酒,现在只怕要闹上一通呢。让亭玉早些睡去,我这就去纪先生家瞧瞧。”
“那可得早些回来,看着点路,喝了那么多酒别迷了眼……”叶氏不由紧着嘱咐道。
“省得省得。”楚明泉挥了挥手,这就迈着大步小步出了院门。
这巷子各家院门处都支了灯笼,一路走去倒不是很黑。夜里的凉风吹来,脸上又烫又烧,楚明泉费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看清了路,拐进右巷里,依稀还能听见几家院子里头的洗涮碗碟的声儿,还有小娃子不肯睡觉捱了骂。楚明泉酒兴正起,走起路来也有些摇摇的,想起自从来了桃源城的点点滴滴,人又过得活泛有劲,不由有些恣意起来:“农家腊酒……丰年留客……莫笑我胡醉,图贪半晌欢……”好些年没拿起过诗文,念了两句自个儿倒先酸的笑了起来。
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被灯笼的光照得晕长,楚明泉很快就从暗里看出了人影,忙三步两步跑上去,嘴里说道:“朝秋啊,怎的这么晚才出来?没叨扰到纪先生吧?来,把食盒给爹,爹帮你提着……”
楚明泉絮絮叨叨念了一通,这才觉得有些子不对劲,看着朝秋有些愣神,半垂着眼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忙伸手摸了摸朝秋的额头,又扶到自己的额头上,纳闷道:“头不烫啊。闺女啊,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哩?”
朝秋闷闷地抬起头,慢慢拖着步子,嘴里幽幽说道:“爹,你说这世上有没有神仙?”
楚明泉被朝秋没头脑的一句给弄懵了。拍拍自己的头,答道:“神仙嘛,自然是有的。不然庙里和道观里头还会有人去求拜?爹以前在海上哪,虽然嘴上并不求着海龙王保佑,但心里还是敬着的。谁也不晓得,或许这些就在咱们凡人看不见的地方。正看着咱们哩……哈哈哈,或许许多都是无稽之谈,不过秉着善念。做自己应做的事,这日子啊,总归是顺的。”
“善念……”朝秋默默重复了一遍。秀气的两道眉毛不知不觉就舒展开了,只是又一想到自己的猜测,心还是沉甸甸的。一时间看着楚明泉摇晃的背影怔怔的。
云莱洲,天曜城。长明灯……或许,仙果也应该生长在那个神奇的地方。
她隐隐觉得,纪先生正给她剥开秘密的一个边角,只需要轻轻一揭,便是真相大白之时。
可是她愈发迷茫了。
先前以为,自己大有可能来自云莱洲某处密岛上,不为外人所知罢了。这原本的佛珠也不像是爹所说的那样是捡来的,必定是自己身世的来历。还有心口处的图腾,体内不知种下了什么东西,居然能救自己一命……甚至有些时候面对阿幼阿袖时,她隐隐能感觉到,自己能明白他们俩的衷心,那是一种自心底的孺慕,没来由地教她安心。
还有,纪先生……
纪怀安,怕并不是他原本的名字罢?
只是她心中暗暗将他当做亲人一般对待,那是一种难以诉说的亲切,仿佛本应该就是这样依赖他。
可是,这是多么荒唐……纪先生是在杭城救下的,那般重的伤,并不是假的。若非有仙果,只怕早已经……朝秋猛地甩了甩头,跟着楚明泉的脚步前后踩着高大的倒影。
她扭过头,看着巷子远处的那盏微弱的灯,孤寂,寒冷,这桃源城到处都有家,爹娘、姐姐、二伯一家、姥姥他们都来了,心头早被亲情填满。
可是,纪先生呢?
他一个人,从云莱洲那样神秘不知的地方出来,是不是为了重新回一步一步筹谋?
夏日的天空繁星闪烁,不时滑过流星,瞬间消逝。
“云莱洲啊……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纪先生与我之间又是什么人……”朝秋跪坐在床前的窗口处,呆呆地看着天上自言自语,“你若不是我的亲人,那必定是有联系的。不管如何,朝秋,当下才是最重要的。爹,娘,姐姐,时瑞,弟弟妹妹……真希望桃源城就是那个世外桃源,没有纷争,没有压迫,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也好。”
她只是异世的一缕孤魂,好不容易过上了富足的日子,有田有地有馆子,还能快活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烦恼。可是若这份幸福建立在别人的隐瞒之上,必定有他们的道理。是保护也罢,是所图也罢,朝秋心里非常清楚,有时候阿袖阿幼欲言又止,明明知晓一些事却不能说出来,尤其是阿幼,好几次脱口而出,怕早在不知不觉间,那些人已经寻得自己了罢?
是他吗?
如果不是,又何苦帮着自己家建起这偌大的仙肴馆家业?说来自家不过是占着个新鲜奇特罢了,管理能力不足,无门无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