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少爷到底只是被六老爷打了几板子,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甚严重。
也是六夫人去得及时,在那一哭二闹的,又是外书房,六老爷怕被请客相公们瞧见丢人,只得撩开手去。
事情的起因果然与五少爷从榆城回来路上偶遇的那位公子有关,他顺了五少爷的包袱离开后,竟不逃得远远的躲起来,反而一路往京城过来,而且比五少爷主仆几个还快了一程。
不过,他并不笨,心知京城是天子脚下,也易被齐家发现,没进城来。
但那一路上,没少借着齐家的名头招摇撞骗,混吃混喝。
在偏僻的县上乡里,听说是京城齐家的子弟,还有六老爷名帖,谁不把他当富贵之路上的伯乐好好伺候着啊。
风声传到京里,有与六老爷亲近的同僚好心提醒他,多多管教族中子弟,别被他们影响了仕途。六老爷一听,唬了一跳,联想起前些日子圣上的训斥,心下不免慌乱起来,细细打听了,才知事情真相,可惜外人都当那人是齐家的子侄。
要说圣上如何知晓的,却是另有缘由,且不一一细表了。
六老爷好歹是朝廷大员,当即遣了人去将那人抓回来,一问,方知是儿子在外不知检点小心行事闹出来的糊涂账。
那人原是个没落世家的子弟,在家向来不学好,好吃懒做,愣是把老父亲气得一病归了西。他在族里不好混,索性出去,谁知竟结识了五少爷那样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儿,不由生了旁的心思。
先引着他去青楼花了不下千金,他分了几成,后来听说他们要赶着回京。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窃了东西便走。
他一味胡混,只知齐家是官宦人家。却不料是赫赫有名的望族,才敢假借名义坑蒙拐骗。
齐家名声太过显赫,事情很快传到了京城。他当时还做着春秋大梦呢。
六老爷抓到他,也不能私自把他怎样。本是要送官的。但他若是一五一十招供,少不得连五少爷的名誉也受些影响。只能咬碎了牙齿和血吞,放了他,并警告他再不许在外人跟前提一句齐家,不然要他好看。
至此,六老爷才发现六夫人早知此事,却为了溺爱儿子而瞒着他。不然也不至于闹到这么大动静。
他一气之下,连六夫人都恼上了,足足半个月不曾与六夫人说一句话。
六夫人有亏,倒不好再闹,强忍着脾气。
话说五少爷被人抬回露华院后,心中又愧又悔,只觉没脸见人,恨不得躲起来。
可惜,丛韵毕竟不是府里家生子,对这样的大户人家欠缺了解。她一听五少爷回来了。想着终于有人能给她助威报仇了,当即在自己房里撒泼哭闹,还嚷嚷着要寻死觅活的。
她满以为,这一来。五少爷必会因怜生爱,好好疼宠她一番,甚至给她升个位份。
到时候,看还有谁敢不把她放在眼里,魏妈妈的掌掴之仇,迟早要报。
谁知,等来的是禁足,一月不许出门。
她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五少爷再宠爱她,难道还会为了她一个小小的通房驳了自家亲妹妹的脸嘛。五少爷若果然替她出气,不是让全府之人看七小姐的笑话吗?
这一点,五少爷还不至于犯糊涂。
且说徐氏,听说五少爷回屋了,自己不便行动,忙遣了雅杏前去照料他。
魏妈妈略微迟疑,顿了顿,和蔼地劝道:“奶奶心里惦记大爷老奴明白,不过……依老奴看来,雅杏服侍惯了奶奶,咋换个人反而不习惯。再说,她每日几趟要去小小姐屋里,若去照料大爷,小小姐那里,奶奶怕是放不下心来。”
闻言,徐氏亦是举棋不定起来,自己几个丫鬟,分了两个去伺候女儿,她身边人手本来就少,连最得力的雅杏都不在跟前,魏妈妈年纪大了,一个人定是应付不过来。
见她有些意动,魏妈妈继续劝道:“如今,月容月秋两个已经能担大任了,双桃双梨瞧着小,性子倒是极沉稳的,还有采芝几个,也调教得差不多了。
奶奶不如让月秋带着双梨专门照料大爷,都在自己院里,她们偶尔有不懂的照应不到的,来请示奶奶也便宜。”
其实,魏妈妈真真是对徐氏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为她着想。
她清楚徐氏性子柔弱,镇不住下人,而雅杏忠心不说,关键时刻也不是个窝囊没主意的,常常能提着些徐氏。
另外,她把双梨放到五少爷眼皮子底下,就是要她被五少爷留意。
当初,便跟徐氏提过把双梨收房的事,徐氏暗自难过,事情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如今,眼睁睁看着丛韵一个小贱人都能蹬鼻子上脸了,几乎要作践到徐氏头上去,魏妈妈哪儿还忍得住。饶是情知徐氏伤心,为了给她巩固地位,也顾不得了。
何况,她想着,但凡是女人总有这么一日,徐氏能早一天看清,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爷这个人,好是好,就没个长性。
“月秋,双梨……”徐氏喃喃着,整个人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她焉能不解魏妈妈为她的心意……只是,亲手把人往自己相公床上推,有几个女人受得了。罢了,经历这几个月来的事,她也想通不少,只是狠不下心来去走那一步路。
沉吟半晌,终于吩咐道:“就照妈妈说的,你让月秋、双梨把手上的事暂交代给采芝几个吧,让她们一心一意服侍大爷……”
她的语调,轻轻颤抖。
魏妈妈忙掩住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