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见屋内一片沉重,叹息一声便轻轻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里面的祖孙三人。
太夫人一手拉着慕锦毅,一手拉着楚**,和蔼地道,“国公府,便‘交’给你们两个了,望你们能互相扶持,将‘门’庭支撑起来!”
慕锦毅哽声道,“祖母……”
太夫人泪光闪闪,可脸上却是浮着阵阵慈爱的笑容,“傻孩子,生死病死,人之常情,祖母活至这般年岁,早就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便是离去,亦是含笑而去,你们又何需难过!”
以她这般高龄,逝去亦是喜丧!
楚**泣不成声,她怎会想到那头亲祖父病重,这头瞧着还算硬朗的太夫人,竟然亦是命不久矣!
太夫人含笑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莫要哭,他日祖母离去之时,记得谁也不要哭,嗯,听话,莫要哭!”
楚**用力点头,想着将泪水收回去,可眼中泪意不只收不起来,反而越来越盛。
太夫人长叹一声,将夫妻两人同时抱入怀中,双手轻轻在他们背上拍着,“莫要哭,莫要哭……”
这晚,楚**再三恳求要留在太夫人屋里照顾她,太夫人见她一片孝心,亦只得点头同意。
‘侍’候了太夫人用了晚膳,祖孙两人坐在榻上说话,太夫人握着她的左手,柔声道,“毅儿,日后便‘交’给你了,他待你一片真心,你,你莫要辜负了他!他是祖母亲手带大的,他的‘性’子,没有人比祖母更了解,他就是个闷嘴葫芦,又是个心肠软的,便是心中再苦,亦不会对人明言。这几年祖母也算是看明白了,我这个孙儿,竟是个世间难得的痴情种!”
太夫人轻叹一声,片刻又道,“幸而,他看中的是你这般明理能干,又知进退的‘女’子,若是个拎不清的,祖母便是拼着让他怨我恨我,亦不会让他沉‘迷’于儿‘女’‘私’情,误了家族大业!”
楚**打了个冷颤,不知怎的就想起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她,可不就是个拎不清的?她相信前世慕锦毅待她确是有真心实意的,若是,若是……
一个荒唐的想法突然从她脑中跳出来,前世她的死,会不会其中也有太夫人的放任?否则以陈冰月主仆之力,就算加上夏氏,亦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她毒杀在国公府上。
这种念头一升起,她慌不迭地用力将它拍回了脑海深处。
后面太夫人还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进去,心中那股冷意慢慢升腾起来,渗到四肢,让她僵了手脚。
太夫人见她脸‘色’不对,‘摸’‘摸’她的手,发觉一片冰冷,不禁关切地问,“怎的手这么冷?可是累着了?你年纪尚轻,要多注意身子,尤其是‘女’子,更是受不得半点寒气,祖母还想着让你给阿盼多添几个弟弟妹妹呢!”
楚**勉强扬起一丝笑容,“不碍事的,大概是天气转凉,一时不太习惯。”
“要记得保暖,别误了自己!”太夫人殷切叮嘱。
“好,孙媳知道了,祖母放心!”
次日一早,她陪着太夫人用了早膳,又吩咐丫头们小心照顾,这才回到文庆院里。
回了正房才发现慕锦毅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愣了一下,转身望向一脸担忧的纪芳,纪芳压低声音道,“世子爷一夜未睡!”
楚**长叹一声,挥挥手让纪芳退下去,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抓着他的左手轻声问,“可是在担心祖母?”
慕锦毅怔怔地转过头来望着她,片刻才轻轻一拉,将她拉倒在他身上。
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环住她,靠近她耳边沙哑着声音道,“祖母,她,真的要离我们而去了吗?”
楚**沉默地伏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强而有力的心跳,让她心中一片复杂。
良久,又听慕锦毅呜咽着道,“我想了一夜,更多想到的却是前世,前世我那般死去,祖母,祖母会有怎样的反应?孙太医说,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前世,前世她便将毕生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可我却,却让她失望透顶,到后来甚至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她又怎承受得住!”年轻时丧夫失子,年老时又没了最出‘色’的孙子,这得是多大的痛,多深的绝望啊!他只要一想,心中便是抑制不住的剧痛!
楚**回抱着他,眼中亦是充满了泪水,她哽声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上苍大概亦是觉得她上一辈子过得太苦了,这才让你重来一次,重新光耀国公府‘门’楣,扬先祖威名,圆,圆祖母毕生希望!”
前世纵是太夫人放任了她的死亡又如何?今生她既然如此善待她,过去那些,她又何必执着!
她不怨了,也不恨了,无论前世她的死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慕锦毅会不会如唐永昆待韩‘玉’敏那般待她,她都不想计较了,活在当下,珍惜眼前,没有什么比现在、比未来更重要!
夫妻二人紧紧拥在一起,任由泪水肆意而下,悲泣生命的即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