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里头菜肴已经上齐,也没什么用人地方,外头的小丫鬟们都挤在炭盆旁边,那炭盆里还埋了些栗子之类,烤熟了小丫鬟们就翻出来剥着吃,正抢得开心,并没什么人注意到丹青和牙白这边。牙白瞧了一瞧,便跟着丹青下阶,低声道:“既是去给夫人取茶,不好耽误了,我,我跟你去罢。”
这是有话要在路上说了。丹青皱了皱眉,但看她冻得面青唇白的,还是冷冷道:“你穿着这点衣裳,冻病了莫不是又要怪夫人?”
牙白眼圈便红了:“丹青,我知道你怪我,当初我也是糊涂——都是因为当初买我的时候,嬷嬷说是给姑娘做陪嫁丫鬟,预备着将来替姑娘分忧伺候姑爷的,我才有了这些妄想,后头一时又不曾想得明白……”说着,眼泪到底是掉了出来。
丹青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见牙白这样,脸虽板着,语气却缓了下来:“罢了,这些事还说它做什么。夫人不是送你去了寿王府,遂了你的心意了,如今这怎么又回来了?”
她这么一说,牙白扑通就跪下了:“丹青,求你帮我求求夫人,救救我罢!”
丹青被她吓了一跳。这黑更半夜的,园子里的石板路上还落着残雪,牙白这一跪下去,她都觉得膝头一痛,忙道:“这是做什么?你有话好好说,怎么还跪下去了。”
牙白扯了她的裙角哭道:“夫人若不救我,我命都要没了,跪一跪算什么!与其慢慢被折磨死,倒不如此刻就跪死在这里了。”
丹青把脸一沉:“你是二房的丫头,我是长房的丫头,你这里跪我,叫人看见了,还当长房欺压二房呢!你若是想教人落这个口实,恕我就不奉陪了。”
“不不不!”牙白忙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并不敢的。只是好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若是不说,下回再见你不知是何年何月,更不知能不能熬到那时候呢!”说着,掩着脸哭起来。
丹青听她说得吓人,皱眉道:“有什么话你好好的说,谁要你的命呢?”
牙白哭道:“还不是寿王妃么!当初寿王殿下指名要了我去,也并不是我自己愿意的,谁知去了,王妃就看我不顺眼,只是碍着王爷那时对我还好,并不好把我怎样罢了。”
这话丹青就不爱听了,当即翻个白眼:“你这话说的,莫非是夫人强逼着你去寿王府的不成?”当初不是你打扮得花红柳绿往靠近二房那边的围墙边上去跟小丫鬟们玩耍,才被寿王看见的么?
牙白忙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我当初并不是有心要接近寿王殿下——只是殿下开了口,我若说不愿,岂不是平白叫夫人得罪王爷?只是王妃看我不顺眼,如今她有了身孕,王爷又是喜新厌旧的,将我不放在心上,王妃就借机发作起我来。若留我在王府里,终究还怕王爷嫌她妒嫉,索性指个理由将我赏了二太太,好叫二太太带我回来,慢慢地磋磨。”说着,终于哭出声来,“你瞧瞧我这身上……”
丹青提起手里的灯笼照了照,见牙白手臂上全是印子,有掐出来的瘀青,也有竹条子抽出来的紫痕。到底都是做丫鬟的,孟素蓉温和宽厚,底下人也多如此,她便是当初刚进府由大丫鬟们□□规矩的时候,也没有挨过这样的打,不由得后背有些发凉,下意识地吸了口冷气:“怎么就打成这样?”
“这就是要打死我……”牙白哭着道,“如今天天叫我在身边伺候,稍不如意就是一顿打,白天当差,夜里守夜……如今我是真后悔了,悔不该生了那些歪心,离了夫人身边……好丹青——”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你替我求求夫人,想办法把我要回来吧,我一定尽心伺候夫人,再也不敢生别的心思了!”说罢,连连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丹青看她说得凄苦,身上的伤也是实实在在的,不由得就有些怜悯,“二太太与夫人本来不睦,若是夫人开口,只怕更会折腾你了,怎会把你轻轻交给夫人呢?”
牙白一噎,忙又磕头哭道:“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只有求夫人救命,若不然,只是个死!”
丹青听她磕头磕得直响,也觉得心里发紧,胡乱摆了摆手道:“你快别这样,叫人看见你头上磕青了,岂不起疑心?你快回去当差罢,你的话我自会禀告夫人,只是夫人肯不肯为你去与二太太打这官司,纵然夫人肯,二太太又不放不放人,这些我可都不能作保。”
牙白忙道:“只要你肯替我向夫人说一句,我就感激不尽了。纵然不成,我到了地下也感激你,这一世不得报恩,下一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行了行了。”丹青不爱听这些话,“你走罢,别叫人看见。”
团圆宴撤去之后,便要守岁到子时,听着外头放过了鞭炮,众人才散去。沈青芸走出南园,冷冷道:“去递过话了?”
牙白搀着她,低声道:“已跟丹青说过了。”
“怎样?”
“她,她答应替我向夫人说一句……”
沈青芸冷哼了一声:“你自己上些心。老实告诉你,若是你能替我办成了这事,我保你下半辈子舒舒服服,若是不能——寿王殿下眼里早就没了你了,要你死,于我不过是捻死只蚂蚁一般!”
牙白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沈青芸说的是事实——寿王府中美婢成行,她虽自恃美貌,进了寿王府也不过尔尔。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