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问的很刁钻,我没有办法回答他。
齐轩并不是头脑简单的人,如果不是喝了酒,或许也不会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但我却一直在怀疑,是否跟安长亭认识太久的缘故,导致齐轩也变得跟她一样天真。
阎啸卿是一只狼,一只贪得无厌的狼,即便我愿意退一步,他未必也愿意。
这就是骄傲的可悲之处。
阎啸卿骄傲,我亦然,于是我们只有不断的撕咬、缠斗、一较高下,才能填补心中的残缺。
所以那一次之后,我都是抱着一颗同归于尽的心态迎战。但后来猛地惊觉,阎啸卿是不能死的。
他死了,我的长亭也会跟着死去。
好几次都在关键时刻收手。
看着阎啸卿对我露出有恃无恐的笑容,我不禁好奇。
曾经那个孤傲冷酷的夏衍,那个所向披靡的夏衍、那个对敌人丝毫不会手软的夏衍、那个被人称作暴君的夏衍、那个杀伐决绝的夏衍,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夏衍……都到哪里去了?
而现在这个畏首畏尾,思虑诸多的夏衍又是谁?
安长亭,曾几何时,我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丢了你,再不能丢了江山,这是最后的底线。
可现在呢?我不敢动阎啸卿一根汗毛,不敢伤阎昔瞳一分一毫,令我兵败如山、功败垂成的罪魁祸首——是你啊!
庞修生前经常与我聊些家常,有一次他对我说,打仗有很多种,沙场上的仗,固然难打,可人心里的仗就更难打了,如果你这一生注定要打很多仗,不管如何艰难,请记住老夫一句话,只有先打败自己,才能打败你的对手。
我问他,如何打败自己?
庞修答道,万事忍为先。
我以为自己做到了这一点,却没想到,至关重要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没做到。
我忍得了身体的伤痛,忍得了身边人的一个一个死去,忍得了无形的压迫,忍得了刀锋滑过生命的残酷,忍得了世态炎凉的淡薄,却无法忍受那种求而不得的撕裂痛楚,想拥有,却不知如何把握的彷徨,想呵护,却不晓得怎么做到不着痕迹的挫败。
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可以决定任何一件事的走向,却掌握不住一颗悸动的心脏。
又是一夜激战,两军打的不可开交,最后我与阎啸卿两败俱伤,他被我射中一箭,那一箭并不能致死,却会让他痛苦一阵子。
看着他踉跄着寻求别人保护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当初被流放到荒岛上的自己。
那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倒叫我觉得欣慰,至少在怕死这条路上,我并不孤独。
没有哪个帝王不珍惜自己性命的,我亦如此,何况阎啸卿呢?
阎啸卿的反应告诉我,他也有在乎的东西,那就是他自己。亦或者……是长亭,但我情愿相信是前者。我想我是太残忍了,残忍到不愿意别人有爱她的权利。
但事与愿违,探子回来禀报我说,射中阎啸卿的那支箭是一只带了剧毒的。
当即犹如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