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站在左边笑得花枝乱颤的人是谁?那个抱着婴孩儿袖手旁观的人又是谁?这些人为何在今日看起来格外陌生。
冯润心急如焚,泪流不止。被裹在大红色锦被中,身下无依,四肢被制,她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被这些宫女抬着。
她不要在众目睽睽中像扔尸体一样被丢出去!
太皇太后的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慈眉善目,笑容可掬,连眼角的皱纹都在诉说对她的担忧。
“润儿,等你把身体养好了,哀家就立刻派人接你回来。”冯润从她深不见底的美目中读出的却是相反的话。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回不了掖庭了。
太皇太后冷冷停下脚步,望着他们越走越远。皇上是如何游说鲜卑八部和汉族大臣一起合力罢朝的,她模模糊糊的,并不十分清楚。她唯一了然的就是这一切都是从冯润自暗室出来的那一日后才开始的。她将冯润当做第二个自己,冯润什么都不需要做,她便可以将冯润推至极位,而冯润唯一要交换的就是对自己忠心不二。既然冯润做不到,那么掖庭中就容不下她。
宫门近在眼前,再差一步冯润即将彻底离开这片天空。多么讽刺,再次进入掖庭是凭太皇太后在其中疏通,今日被驱逐也是全拜她所赐。
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她的脸上,带走她的温度,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一滴泪。
“姐姐,姐姐。”
冯漪急切的呼喊在身后响起。她回头张望,却被尾行的宫女挡住视线。
“冯漪——”她扭着脖子答应了一声,再回过头已经出了宫门。拓跋宏、拓跋恂、冯漪……这世上她所有的牵挂都对她关上了大门。
“贵人,您小心身子。”苏风喘着粗心跟了上来,见冯漪魂不守舍地立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姐姐……”冯漪恨恨地锤了大门几下,倚着苏风声泪俱下,慢慢跪倒在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不要一个人。”
风雪降临,落在她纤瘦的背脊上。在茫茫雪中,有一个孤单的背影在哭。
再回到灵泉殿,冯漪发现熟悉的景物已经物是人非,人去楼空。一群宫女宦官从内室搬出锦被、枕头、书籍等冯润的贴身用品,将它们投进庭院中的火炉中。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火星落在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一抹脏灰。
云翘哭着跟他们扭打起来,喊叫着:“你们别烧了,贵人还要回来的。”
荻月则冷漠地坐在台阶上,把众人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
“荻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冯漪不由自主地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道。这掖庭中,只有她的心情与自己相同。
“荻月不过是个奴才,怎能有自己的打算。太皇太后已经下令,让我们回洛阳。”荻月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我一定会接回贵人。现在掖庭中只有一个冯贵人了,现在三小姐终于称心如意了吧。”
苏风急忙插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明明是你们主子先对不起我们贵人的。”
冯漪并不为自己辩驳,静静听着荻月的冷嘲热讽。半响,她才开口:“荻月你一定恨死我了。我也不能原谅自己。我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伤害她的话。”
“你不用原谅自己,只要你原谅贵人就好。”荻月的眼神比天上的雪花还清亮冰冷。
“其实我早就原谅她了……”昨日种种在眼前浮现。这三年来的时光竟是欢喜多过忧。若她早一步向冯润坦白心意,现在的她不会这么悔恨。
“这是你和她的事,与我无关。”
荻月决绝地转身,步入内室。没了冯润,她与冯漪不过只是陌路人,她懒得与她多费口舌,她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跟上冯润的步伐。
雪织的越来越密,像一张毛绒绒的网。将天下万物都收归网中。边塞上,茫茫戈壁,没有半棵树木生长,光秃秃的一片荒芜。天与地。俱是一色,浑浊地纠缠在一起。
大雪飘落下来,把胭脂色的泥土渐渐掩埋。大批马蹄飞溅,留下腾腾热气,雪落在地上转瞬即化。
策马的士兵手中执着一篝火把,在夜色茫茫的戈壁中如一团团火流星在奔跑。数千人不吃不喝从千里外赶来,他们眉头心中皆紧皱,想的都只有一事——杀人。
站在洼地中的贺兰破岳任由漫天雪花染尽青丝。他不是个迷信的人,连日来的事故却让他不得不草木皆兵。虽然刚刚大挫郁久闾予成的大军,但是他已带着残兵败将一路逃亡至羌族疆域。他的妻子是羌族首领的胞妹,在太和十九年柔然内乱之时,他就联合他的连襟一起将叱吕勤赶出柔然领土。这次他会不会故技重施,与羌族首领合谋扑杀北魏军队?
贺兰破岳将自己的担忧说给大将军听,可那个大将军叫做拓跋羽。是与他大打出手,恨不得对他先杀之而后快的拓跋羽!内部的矛盾竟然比敌人的暗算更加令人心惊。他软硬皆施,费尽脑筋,只换来他的冷心冷面,不管不问。
“贺兰将军年少有为,怎么还会惧怕一群乌合之众。郁久闾予成不过是本王的手下败将,等本王前去与任城王的军队会合,定会将这群匪徒一网打尽。”拓跋羽依然固执己见,不肯增设兵力,甚至在如此恶劣的雪天中要前去会见在另一方镇守的任城王拓跋澄。
“我看满天都是火烧云,今日定是要下雪,我们现在还在敌军的范围之内,万事还是小心为上。我军虽然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