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王帐中一片安静。
两军之势瞬息万变,若是匈奴能够早上一个月出兵,兵压汉廷北境,可与南方的吴军成呼应之势。北方边防空虚。匈奴直指而入,可迅速杀进汉朝腹心。且吴地得了匈奴支援,也可略缓压力,说不定能够挣出一丝生机。如今,因着王庭大宴一事,冒顿需要先处理匈奴内部之事,耽搁了一个月时间,竟致得天大良机转瞬即逝,吴地覆灭后,汉廷得以腾出手来。回援北地,专心致志对南下的匈奴。若再想取得开声之时辉煌战果,便比之前难上不少。
冒顿思虑前后。不由顿足,拍击王座负手,恨声道,“刘撷误我!”
“单于,”大当户肖沉觑着冒顿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今吴军已经战败,先前思虑的两军分击合围之势已经不成。咱们要不要……”
撤军回王庭算了?
冒顿鹰眸一凝,射出寒意。如今匈奴诸军从王庭出发,其势已成,若是到了半道却因吴地覆亡而半途而废。打道回府。自己又还有什么脸面?且当日左谷蠡王渠鸻一意反对攻汉,是冒顿全力坚持,方有了这次大军之行。若此时退回去。岂非承认了自己当日决策错误,不如渠鸻英明。
冒顿冷笑一声,“我心中自有主意。令各部人马停驻歇息,明日一早,各部裨王在王帐中会和。共商大事。”
第二日雨过天晴,雪亮的阳光照射在营地上。一片温煦。匈奴各部裨王齐聚王帐,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冒顿坐在上首,听着众人的话语,微微一笑,
“好了,”他挥了挥手,
王帐之中顷刻安静下来。众人都仰头,看着王座上的冒顿。
冒顿起身在台上走了几步,微微一笑,“草原上的好汉子,时时刻刻眼睛都像狼一样盯着南边的汉朝。”
各部裨王仰头大笑,沉闷之势顿时一震。
冒顿的声音继续响在王帐里。“汉人有粮食,有丝绸,有女人,咱们便去抢。抢到便是咱们的。匈奴人个个马上出生,马上成长,天生便是能征善战的好汉子。汉朝有吴王作乱,咱们要打,没了吴军帮忙,咱们就打不动了么?草原上没有孬的匈奴汉子!”
坚昆王欧肎拱手笑道,“单于说的咱们都服气,只是如今这个状况,咱们该怎么办呢?”
冒顿一幅胸有成竹,“我自有主意。”
他挥了挥手,便有四个匈奴亲兵上前,展开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
冒顿回过头来,“今次匈奴大军兵分三路,中路由我亲自率领。”转过身,用手在地图上指点,“今次要攻入的地方,”手指在地图上落定,
“是这!”
匈奴众王看见他手指的地方,面露诧异,转瞬间变为惊叹赞服,拱手轰然道,“单于英明!”
后元元年春三月,汉代地受匈奴入侵。
匈奴与汉地边境漫长,往年匈奴大举犯汉,大多从西路云中、五原一代入寇,东路代地二十年来,只偶尔见匈奴零星抢掠,从未遭受过匈奴大股军力袭击。大汉虽在代地设藩国,以皇子为亲王,阀戍边境,拥卫中心汉廷。郡**亦年年补充军备,操练待战,但人数有限,亦缺乏实战。此次匈奴冒顿单于亲率大军压境,代**登上望楼,远望匈奴军容,见匈奴大军连成一片,黑压压的,强盛至极。不由心魂皆畏。
消息传到代都晋阳,代王刘恒拔出腰间长剑,一身戎装立于王府堂上,森然吩咐,“凡我代**民,俱随本王迎击匈奴。”
王府兵为代王勇武所激,轰然应诺,气势如虹。
代王刘恒提着长剑回到王府后院,代地女眷聚于正堂,想着代地即将到来的悲惨场面,俱都落泪。宠姬窦氏流着眼泪跪在地上,扯着刘恒的裳裾,“大王,匈奴势大,你就随我们避到洛阳去吧,陛下仁慈,必不会怪罪你的。”
“避?”刘恒望着手中宝剑雪亮的刀锋,苍凉一笑,“当年先帝封次兄刘仲为代王,镇守代地,匈奴大军来攻,二伯仲恐惧星夜弃代地奔回洛阳,上大怒,黜其代王之位。贬为合阳侯。如今大敌当前,我能够先把母后和你们母子送回洛阳,已经是徇了私情了!”他抬头,目光中露出毅然色彩,
“我刘恒乃刘氏子孙,虽没什么本事,却好歹也是堂正封的代王。总有自己的骄傲和骨气,绝不至于这般耻辱。”
“好。”薄太后一拄手中拐杖,大声赞道,“这方是大汉代王该有的模样!阿娘以有你这样一个英雄儿子。为荣!”
她回过头,望着堂下站着的几个孩子,放柔了声音。“阿启,嫖儿,来向你们的父王道个别吧!”
垂髫童子们低着头上前,向着刘恒跪下来,参差唤道。“阿翁。”幼带童稚茫然。
刘恒看着形容尚稚弱的子女,心中充满了伤感,嘱咐道,“嫖儿,阿翁日后若不在了,你身为长姐。要好好照顾弟妹。”
大翁主刘嫖哭泣着应承道,“阿翁放心,嫖儿记下了。”
刘恒的目光凝视在长子刘启身上。顿了一会儿,“启儿,你过来。”
刘启走到刘恒面前,低头跪伏于地,听着刘恒教诲。
“你是父王长子,日后代王府就由你承担。父王此去。会为你们挣出一个好名声来。你们日后定要相守扶助,方不负为父今日一片苦心。”
“父王,”刘启哭泣道,“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