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静静看着他,过了片刻,方颔首应诺。
刘襄便释然一笑,举起酒斛,一口饮尽。不一会儿,便腹痛如绞,慢慢蜷缩成一团,卧在榻上。
等到醒的时候,便觉得身下颠簸,青帷马车正在大道上行走。
“这儿是哪儿?”
“襄公子。”身边有人为他端过来一杯清水,衣裳洁白,面上却没有胡须,恭敬笑道,“奴婢叫管升,这儿是轵道,你已经出了长安城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升将一个包裹放在他身边,“这是大家给你的。里面有五百两黄金,以及一份身份名籍。宗正寺的皇室名牒上,故齐王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
阳光从车窗中照进来,有一种炫目的光辉。过了好一会儿,刘襄才回过神来,苦笑道,“陛下对臣,……草民,有什么安排么?”
“主子并没有吩咐,”管升微微笑道,“从现在其,襄公子想要做什么,便可以去做什么。便是你打算回临淄去见见你的妻子儿女,只要私下里不要让人发现,也是可以的;如果不愿意的话,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这辆马车的御者是安排好的,他会听从襄公子的吩咐,去任何地方。”
刘襄静默了一会儿,慢慢道,“我如今已经这个模样了,何必去连累他们呢?去沛县吧。”
沛县,是刘氏的家乡,也是刘氏最初兴起的地方。他的父亲,大父,都生在这个地方。如今,他孑然一身,便打算回到这个地方,远远的祝福刘氏子嗣世代安康。
“刘襄已经是离开了么?”
“是的。”韩长骝轻轻答道,“许欢经手把他送出去,这时候,应当已经出了三辅了。”
宣室殿烛光昏黄照耀之下,刘盈轻轻应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些日子以来的变故,仿佛他半生以来最多的时候。而对阿嫣的担忧和思念,更令他心焦力卒,只能将自己支成一个陀螺,才能偶尔从思念的沼泽中拔出来休歇。不过小半个月时间,体力和精神便迅速的憔悴下去。
韩长骝看着怜惜,于是劝道,“陛下,若是累了,不妨先歇歇吧。”
左右这些国事有轻有重,也不用即刻批复。
“不了。”刘盈摇摇头,道,“还歇不得。朕还得去一趟信平侯府。”
见刘盈前来,鲁元撑起虚弱的身子亲自迎出二门,“本当是我进宫拜见的,怎敢当陛下亲自前来?”
多日不见,她的面色又比在林光宫的时候憔悴苍白了几分。
刘盈笑着道,“朕亲自来看看阿姐,也是该当的。”
鲁元回房,捧出之前刘盈交托的玄漆匣,笑道,“这些日子,我实在是担惊受怕的。好在陛下终于回来了。我才能亲自将这虎符交还到你的手上。”
刘盈接过匣子,看着静静躺在里面的虎符,若有所思的笑道,“若是旁的人,只怕想尽一切法子都要拖着不肯交还,也只有阿姐,迫不及待仿佛在扔烫手物什一般。”
“陛下你说什么呢?”鲁元却是听不出太多弯道来,不解道,“还有谁能碰的到虎符?”
刘盈一笑,道。“阿姐说的是。”
“对了,陛下,阿嫣呢?”鲁元仰脸。笑盈盈问道。
她为人单纯,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匈奴入北地之前,阿嫣是和刘盈在一起的。如今,刘盈已经平安的回来,那么。阿嫣自然也当一同回来才是。款款问询,却明显的感觉到面前,胞弟的下颔一僵,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也几乎维持不住,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追问道。“你没有把阿嫣带回来么?”
“阿姐,”刘盈轻声安抚道,“你听我说。”
“还是她闹脾气。”她却摇头不听,推开刘盈的手,不自然的笑笑,“不肯跟你回长安?”一双疲惫的眼睛,看着刘盈。眼睛中含着期待。
刘盈默然。在这样一双眼睛之前,他简直不忍心说出阿嫣的消息。不自然笑笑道。“没有的事。阿嫣,她只是在路上病了。”
“当真?”
“当然是真的。”刘盈言不由衷道,“阿嫣很好,她本已经答应了和我回来,可是在函谷关的时候却着凉病倒。朕急着回长安,只能将她留在那儿。等她病愈之后,自然就回来了。”
鲁元只觉脑中一片晕眩,再也支持不住,身子软软倒下。
“阿姐。”刘盈一把扶过她,回头大声吩咐道,“唤太医。”
女侍医仔细聆听鲁元脉象,过了一会儿,将她的手放回榻上,方起身道,“长公主是忧思过度,心力受损,又兼大喜大悲,这才病倒。”
“可有大碍?”
“启禀陛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长公主能够放宽心,慢慢开解,自然就能好的。”
刘盈点了点头,绕过屏风进来。鲁元躺在榻上望过来,潸然泪下,“大约是阿嫣没有那个命吧。”声音凄然。
“胡说八道。”刘盈微微扬声,见鲁元吃惊,勉强压抑下来心中情绪,“阿嫣说过,她会平安归来的。”他坐在胞姐榻旁,轻声吩咐道,“阿姐,你如果想阿嫣平安归来,便听朕安排。”语音郑重。
前元七年九月,鲁元长公主病笃,张皇后纯孝,自请归家伺候在母亲病榻之前。
天子怜惜鲁元与张皇后的母女之情,越制答应了张皇后的请求。
与此同时,长乐宫中,吕太后诡异的表示了沉默。
秋九月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