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自那第一场雪后,一个月来,降雪频繁,比之往年,都要狂放许多。
道院经历部刊载于报纸上的“天气预测”得到了证实,这于经历部弟子而言,是“大数据”技术的一次成功应验。
而于京都百姓而言,却不那么美妙了。
清晨。
鬓角斑白,面容和蔼的太傅准时起床,依次穿戴了冬衣,戴上棉帽,推开屋门,皱了皱眉,发现门外积雪竟有一尺厚。
这时候,雪停了,太阳升起,银装素裹的院子金灿灿的,一股寒风贴着地面卷过,扬起一股雪沫。
太傅打了个寒战,呵出一口气,瞬间凝成白雾。
“又下雪了。”老人眉头蹙起,关上了门扇,扭头看了眼孙女的房间,并未招呼她,而是自去杂物房取了一根扫帚,仔仔细细,清扫起来。
先将门廊下的台阶扫干净,然后清出一条通往院门的路。
做完这些,他出了院门,走出了巷子,发现隔壁的六角巷中,已经是车水马龙,摊贩们自扫门前雪,行人踩过路面,地上便化成了泥浆。
“叮铃铃。”街上行走的马车,发出清脆的铜铃声。
老人熟门熟路地去了早点铺子,发现今日的人少了许多,铺子老板早给他备好了吃食:“给您留了,在这吃,还是拿走。”
太傅说道:“在这吃,再准备一份等下带走。”
“好勒,不过今儿涨了些市价。”摊主提醒了句,云老先生自然不缺这点饭钱,但他得说清楚。
吃食涨价了?太傅沉吟了下:“木柴贵了?”
摊主点头,叹了口气,说道:
“今年冬天雪下的早,又猛,近日城内木炭柴禾都在涨价,我这多亏看了报纸,提前备了一些,但这小摊能存多少?
本就是挣个辛苦钱,街坊们觉得贵了,客人都少了好些,咱们这还是好的,在外城里,也是繁华地段,东城那边更惨,怕是都不怎么开火了……”
许是客人少,亦或者,存了“反映情况”的心思,摊主今日格外啰嗦。
太傅坐在凳子上,没吭声。
吃过早餐,他将包子、油条、鸡蛋用纸包着,塞入怀中,迈步往回走。
经过六角书屋时候,他走了进去:“今儿的报纸出来没。”
伙计忙堆笑:“刚从书坊送过来。”
说着,递过来一份,云老先生接了,直接翻到“市价”一栏。
上头是最近的城中柴米油盐的价格,只瞥了一眼,老人便是眉头一跳,深深叹了口气,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个冬天,难过了。”
……
皇城,午门外。
天还没亮的时候,宫中的太监们便将上朝的路清扫了一遍。
只是广场太大,大部分地方,还是覆盖着冰雪,从高处俯瞰,屋门通往金銮殿的路,像是一条笔直、漆黑的缎带。
入冬后,皇帝体恤朝中大臣,将上朝的时辰往后推了许多。
毕竟很多重臣都一把年纪,夏日还折腾的起,这天寒地冻的,搞不好直接归西……
当然,也有皇帝本人不想起早的缘故,甚至连朝会的频率,都明显减低。
只是昨日宫中朝各大衙门发令,今早朝会,务必出席,这让衮衮诸公们,都意识到,有大事发生。
“杜司首。”当身穿一袭黑红锦袍,气势如刀的杜元春抵达广场时,穿青袍的御史李琦朝他打了个招呼。
毕竟是老合作伙伴了,另外,随着时间推移,当初齐平与都察院的矛盾,也日趋缓和。
都察院的官员们,正试图与镇抚司衙门修复关系。
“李御史。”杜元春颔首回应。
李琦走了过来,虽然穿着加厚的棉袍,但因为来的早了些,这时候仍旧冻的脸色发红,双手极没有风度地插在袖子里,活脱脱老农一般:
“每到这时候,我都羡慕你们这帮修士,寒暑不侵,这隆冬时节,也不见冷。”
杜元春笑笑,知道是寒暄话语。
果然,二人说了几句废话,李琦忽地道:“听闻北方雪灾,今日上朝,可是为这事?”
杜元春说道:“我哪里知道。”
李琦翻了个白眼,心说镇抚司密谍遍布九州,才不信你,叹息道:
“夏天南方发了水,好不容易熬了过来,这冬日又大雪,国库才缓过来一口气,怕是又要救灾。皇陵出事,夏侯元庆又反了,前不久听闻,齐大人在越州建功,吴家也……你说今年是怎么了,这般不安生。”
杜元春沉默,并没有接话,这一年发生的变故,的确太多,只是身为“孤臣”,他不好对此发表议论。
以防被外人听了,拿来攻讦于他。
这一年来……自己也“圆滑”了……他心中自嘲一笑。
“时辰已到!”
这时候,钟响,礼仪太监喊话,二人分开,各自依照次序入殿。
……
金銮殿上。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身黄袍,脸色凝重的扫过诸公。
“入冬以来,降雪频发,中州、北境皆遭寒灾,民间乏炭,其价甚贵,百姓无炭过活,更有灾民南下,形势危急,”皇帝沉声道:
“诸位有何良策?”
果然!
殿内,一名名大臣心中一沉,对于今日朝会议题,早有预料。
毕竟多日降雪,寒灾已现,都不是瞎子,心中也各有盘算。
“陛下,既有灾情,须及早补救,迟恐酿成大祸,臣以为,当立即出钱粮赈灾,以免事态扩大。”一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