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忽然觉得好笑。国孝何等要事,贾伯父竟全然不放在眼里。便如同有个小偷见了一个大盗平安无事、自己也安心许多一般。
另一头,因京里出了大盗案且经月不破,待太后安葬了众人回京,许多主母都整顿起家宅来,当中自然有新得不久的明德侯夫人。偏因从前圣人的密探乃是姜文自己掌管,他们家没安置钉子,后来冯紫英接手后也不曾往这上头想。直到前阵子七皇子那事出了,得了圣意临时往里头塞了一个小子进去。不用问,这回又给姜文太太踢出来了。
姜文太太晚上告诉姜文,姜文叹了口气道:“家里有那么个人总不安生。”他本是管暗探出身,冯紫英派来的人瞒旁人还罢了,如何瞒的了他。又笑道,“你总怨我不给皎儿出气。你且瞧着罢,好日子过久了,我倒不信他们能过穷日子。恩侯这着才狠呢,钝刀子杀人。比让他们丢爵还强些,他们若丢了爵或是能安心读书种田,也不用顾及侯府面子。如今我只需盯着不许人相助他们两家便是。”
他太太一愣:“怎么那江洋大盗是荣公?”
姜文道:“大约不是,他写不出那两句诗来。总归是他的计谋没错,不外乎引风吹火、借力打力罢了。恩侯的性子我还不知么?故此我特急着去告诉他、我动不得。他素来疼皎儿,肯置之不理才是怪事。他的法子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我与老二出手保不齐都能让圣人查出来,他么,谁都猜得出是他干的,偏没有证据。”
他太太嗔道:“你的闺女让人欺负了,你道好,非闪着等旁人出气。”
姜文叹道:“如今我位高权重,不得不忍,只委屈了皎儿。”不由得心下有几分黯然。
他兄弟姜武那会子却备下许多酒食请特种营的兄弟吃酒,口里道:“多谢各位兄弟帮我出了这口气,那几天辛苦大伙了。只是东西京中不好处置,捎给南边一位信得过的李先生替咱们想法子折成银子。”瞬间他有一种自己不是朝廷命官、而是江湖土匪的怪异感。旋即话锋一转,“账目已整出来了,咱们一笔笔的拿去安置军中孤寡伤残。”
兄弟们笑道:“只替将军效力罢了,提什么银子!”倒是没人问他那两府如何将他与彭将军一并得罪狠了。
齐老爷子笑道:“总归是大家伙儿出力。如今的现银也不少,该如何接济那些袍泽家眷,大家也商议商议。另有账目也需要大家看看,一来日后个个都要成家立业,可学着些看账;二来,有用得不合适的也可指出来。”
老头这么一说,倒是许多兵士要账簿子来瞧了。这些兵士皆为军户,世代当兵的,认得许多朝廷安置不妥或是如今甚为潦倒的军户人家,一个个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不论爬墙上树、撬门开锁还是快速搬运,皆为特种营训练科目。那两圈没落得连护院都夜夜吃酒的侯府围墙,如何拦得住一群当世精英特种兵、并一个替水匪当了十几年军师的齐老爷子?
计策本是贾赦与齐老爷子定的,齐周替他们改了几笔。如贾赦本欲收买几个护院,齐周直言“不若去买些méng_hàn_yào妥当”。齐老爷子笑道:“不必,那个我尚有许多。”齐周愣了半日,贾赦伏案大笑。而后贾琮借去彭家寻六郎辞别之机悄悄送与彭润以作试探。彭润又与他们添改几处,让贾琮带回来了。
的师生离京后,特种营光踩点便花了三日,预备些东西又三四日,终足忙了五日方悄悄将那两府库房中箱子里的东西从内往外依次装走了,箱子封条全留着。最后的那日只不过将箱子库门悉数打开、又烦劳齐老爷子在墙上写两行字罢了。
其实蛛丝马迹并非没有,只是冯紫英与姜文不同。圣人眼中,密探与特种营是两张底牌,两者不互知。而圣人的密探本是姜氏兄弟一手建起来,虽后来的首领是姜文,当中姜武没少帮忙,套路尽知。冯紫英以未知查已知,又从不曾猜疑到特种营头上去,查得出来才怪!
而姜武直至这会子方才相信,这个特种营是他们的,不是圣人的。
众人闹了一会子,彭楷说:“姑姑近日心情不甚好,也不知为何。”
姜武叹道:“都是那个没脑子的乐奎。这厮前些日子露出口风来,阿润原来是圣人心腹,替圣人掌着一支神秘兵马——便是你们了。一时许多不靠边的阿三阿四都去你们家求婚了,你不知道么?”
彭楷并他四哥彭柯俱惊到:“我们丝毫不知!家里半点不曾露口风。”
姜武摇头道:“阿润何曾想过嫁人呢。偏后宫也不知哪个嘴碎的女人说了些什么,圣人恐她心思不定,大约你们又得换将军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个兵士忽然道:“不如六郎来掌营可好?”
彭楷笑道:“这个只由圣人说了才算,却不知来个什么人。”
姜武笑道:“我可荐你。”
众人皆道:“莫让外头来人,只六郎最好!姜将军,你荐六郎来,大家谢你。”
彭楷只笑道:“不论来日谁领着咱们营地,咱们都是兄弟。不抛弃、不放弃。”
众人齐声高喊:“不抛弃、不放弃!”
姜武看着这群自己带出来的孩子,悄悄向齐老爷子道:“您老人家实说了吧,恩侯弄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我却不信他没有旁的法子。”
齐老爷子笑道:“这会子我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