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声浪又来了。
欧阳戎眼前恍惚。
众人七嘴八舌,无数意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欧阳戎就像落入了水中,五感被包裹堵塞,思绪都变的黏稠缓慢起来。
只有作为领队者,真正的置身其中,才能理解这种灾难面前队伍的杂乱。
只有久经磨练的心,才能在这种混乱面前,坚若磐石。
但欧阳戎还没被练成这般钢铁。
也会有片刻的动摇。
“就这么……逃吗。”
年轻县令看着裂缝,低头呢喃,垂着身子两侧的手任由叶薇睐的暖滑小手抓住。
“啊……”身后方,似是有个女子靠近,在牵他衣角,发出一声轻啊声。
原地出神的欧阳戎没有回头看,也顾不上去看。
此刻,闸坝上,众人皆望向最前方某个年轻县令的沉默背影。
似是养成了某种惯性,欧阳戎背影没动,没有准确下令,一时间,人群大部分人哪怕热锅上的蚂蚁,竟然也不敢提前走一步。
可是再人心凝聚的队伍,也会有重压,被汇聚传达到最前方。
“老爷,来不及了,咱们得有决断了,老爷下令吧!”
柳阿山带着民勇队的汉子们围上来,担忧紧急道,似是随时准备把年轻县令强行带走。
欧阳戎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们,张嘴欲语。
可这时,他身后人群某处,已经有人率先开始崩溃了。
“是龙王!是水底的龙王在撞闸!
“水闸一定会塌,你们谁也保不住它,县令也不行!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出声者,是一个庙祝打扮的龙王庙祭司,约莫三四十岁,满脸花花绿绿的神秘涂料,此刻正指着闸坝下方的裂缝管涌处,歇斯底里的朝周围人群狂吼。
他身旁还有几位同行祭司,只不过此时似是也被中年祭司吓到,摔倒在地。
这些龙王庙祭司们,此前是欧阳戎被分配到民勇队里,劳动改造,直到眼下,有人似是率先疯了。
“这是龙王,是龙王的警告,伱们心不诚,龙王终于发威了,这就是神罚,躲不掉的,龙王要再发大水,冲毁一次县城,你们全都跑不掉!”
全场寂静,只有雨声,与中年祭司的跪地嘶吼声,众人目光投去,包括欧阳戎。
“快点,尔等还不快点跪下,请求龙王恕罪,留条活命……”
中年祭司手指戳着全场所有人,表情崩溃且疯狂吼道。
全场顿时人心惶惶,被他手指的人群处,大伙纷纷后退一步。
大雨宣泄的闸坝上,此刻正发生着诡异的一幕。
欧阳戎闭眼:“疯了,押走。”
柳阿山与几个民勇队的汉子立马上前。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中年祭司就跳起来挥舞手臂拘捕,并恐吓威胁:
“谁敢碰我,不怕龙王降罪吗!再不下跪求饶,龙王大人一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你!”
中年祭司话锋一转,手指怒戳欧阳戎方向,厉声道:
“是你,欧阳良翰,就是你,你是首恶!是得罪龙王的首恶!龙王发威撞闸,就是要来收你的命!首恶当诛!
“欧阳良翰,你敢在龙王眼皮子底下修闸治水,龙王大人定让你死无全尸!这场席卷龙城的大水,就是因你而起!你不得好死!
“你们这些愚民,还傻愣着干嘛,快把欧阳良翰丢进水里,祭献龙王,首恶当诛!”
欧阳戎这时睁开了眼睛,平静看向中年祭司,上下打量。
柳阿山眉头大皱,带领几个汉子一起迅速扑去,将中年祭司按倒在地,当即制住。
“放开我,你们干嘛,敢碰我,不怕和欧阳良翰一样,被天诛吗,想充当帮凶?你们这些走狗,竟敢得罪龙王,和这狗官一起,诓骗龙城县父老乡亲们……呜呜呜……呜呜呜。”
中年祭司表情歇斯底里,挣扎了一下,嘴巴被堵住。
周围人群寂静,场上只有雨声。
“等等,让他说。”欧阳戎看了看左右两边的沉默人群,忽然开口。
“老爷……”柳阿山犹豫。
“让他说,不用堵。”
欧阳戎摇头,柳阿山等人只好听命,松开堵嘴的手。
欧阳戎朝狞笑的中年祭司轻声问道:“有人教你这么说?”
中年祭司脸色狰狞:
“什么教我这么说?这不是不言自明吗!龙王之怒都已经摆在眼前,父老乡亲们,你们睁大眼看看!这祸害上任以来净做些什么事,折翼渠,狄公闸,哪一个不是与龙王作对,龙王大人不诛他诛谁!
“这场大水,就是水里的龙王降下,惩罚他的!可怜大伙都跟着他遭殃,还假兮兮带头挡水,龙王之危,挡得住吗?!”
中年祭司越说越顺口,此刻竟然站起,直指欧阳戎的手指,忽转指向旁边的叶薇睐:
“此子上任当天,就坠河溺水,这就是龙王大人的警告,结果没想到,这个连泳术都不会的家伙,侥幸逃生,竟也不知改过,变本加厉得罪龙王大人……
“还有!父老乡亲们请看,他旁边这个白发女,这就是明证!
“龙王慈悲,饶他不死,结果他不知悔过,还贪色大胆,从龙宫偷来一个白发龙女,囚禁家中!
“惹得龙王如此发怒,降下大雨,怒撞水闸,再淹龙城……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父老乡亲们,不要再被此子蛊惑,迷途知返吧,快去把这欧阳良翰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