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四郎步步紧逼。
杨钊则针锋相对。
在这种时刻,是绝不能落了下风,任凭谣言发酵的。
他再次召集所有刑曹房官差,汇总搜集到的所有疑点和凭证,再写成不落印的布告,令人张贴在县衙外的八字墙和城门各个入口处。
而且他也学习了戴四郎的做法。
戴四郎让人在衙门口造谣,他便也专门挑了名口齿伶俐的书吏站在衙门口去。
等到围观的人群形成,戴四郎那边开始讲王伦如何杀害了王大壮,这边,书吏便开始辟谣,向人们讲述王伦缺乏杀人动机和条件……
戴四郎想要把水搅起来,他则要把水搅浑。
像王伦这个案子,大堂过审是根本就审不明白的。
双方都在争取声势。
妄图最后凭着民意情感来战胜对方。
这便是这个时代许多案子最后的解决办法。
戴四郎深知其中的道理,好在,杨钊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纠集起来的县衙势力并不弱于戴家。
谁也别想一板拍倒对方。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
一直僵持了两日。
到了第三天,反倒是戴家率先沉不住气,派了人来谈条件。
而更令杨钊意外的是,那个来和自己谈条件的人竟是县令李贞元。
李贞元甘心替戴家来与自己谈条件,说明什么?
说明了他早就与戴氏一族合流了,陷害王伦确是出自他和戴家的密谋么?
不!
很可能情况恰恰相反。
因为李贞元若真参与了此事,他便一定会藏在背后,尽力撇清自己与戴家的关系,绝不可能在此时站出来,甘当这只出头鸟。
杨钊也不是很清楚,他有些糊涂了……
来到内堂。
李贞元依旧是一身道袍,闭着眼睛,见杨钊进来后勉强眯了一下。
“戴四来找过我了。”
两人虽在同一座县衙内,关系却成水火之势,更没必要在私下场合里装腔作势。
杨钊也是淡淡地回道:“他来找县尊有什么事吗?”
李贞元冷声一哼:“原来你还知道我才是县尊!可惜啊,如今这衙门里已经不是我这个县尊能说了算,要不然,我也不会做不了主,还要叫你来商议。”
面对此番冷嘲热讽且没有营养的话,杨钊不答。
“放肆!”李贞元显然被激怒了,猛地睁开了眼。
随即又眯上了眼睛,强行压住了火气:“戴四说,他们戴家愿意撤去对王伦杀人的指控,加之死者王大壮本是个独门独户的人,在天泉乡并无亲族,只要他们戴家不过问此事,便没有人会继续追究王大壮的死,王伦也就能安然渡过此劫。”
杨钊:“只怕他们戴家没有这么好心吧?”
纵是李贞元涵养再好,也被杨钊冰冷的语气和质疑的态度给再次激怒了,喝道:“杨三,这就是你同本尊说话的态度吗!”
杨钊平静回道:“我只是看不惯戴家的做法,也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与县尊无关。”
“哼!”李贞元只得又沉下气来,“你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没有这么好心。他们说,可以放过王伦,但有一个条件。”
杨钊问:“什么条件?”
“他们提的条件,也正是本尊想同你讲的。你来扶风不到三个月,却已经搅得满城风雨,闹得人人不得安生……”
杨钊忍不住插了一句:“不得安生的,只是那些别有用心之辈吧?”
“你——”
李贞元大怒,“狂妄之徒!”
杨钊不答。
话只讲给听得懂的人听。
他和李贞元理念相反,利益相悖,没必要浪费唇舌来争执。
“我也不同你废话。”李贞元好容易克制住了内心的愤怒和厌恶,“只要你停止在天泉乡的胡作非为,他们便会饶过王伦。”
杨钊心里的厌恶则比李贞元更甚。
原来,我努力地想要收回天泉乡里的土地,努力想要改善县政和民生……在县令李贞元眼里,竟成了胡作非为了?
杨钊本不想同李贞元浪费口舌,但他实在忍耐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可笑!可笑之极啊!”
李贞元又怒了:“本尊同你好好讲话,你却认为本尊的话可笑?杨三,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忤逆之徒,以你为甚!”
杨钊反倒乐了:“县尊不是整日地打坐悟道,修炼心境么?怎的这么容易发火?还口出污秽,恶言伤人!看来在修道一途上,县尊的境界还远远不够啊。”
李贞元被呛得不轻,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良久,他咬牙切齿道:“我只问你,戴家给出的条件,你应,还是不应?”
“应!为什么不应?只要他们能撤去对王伦的指控,让王伦重新穿上公服,这个条件并不过分。”
杨钊爽快地答应了。
李贞元反倒有些惊讶,他没料到杨钊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你应了就好,县里也终于可以清静一段时间了。没其他事了,你下去吧。”
“告辞。”
杨钊转身便出了内堂。
…………
戴家先是罔顾人命,残忍地杀害了王大壮。
又把杀人的罪名诬陷在王伦身上,要将王伦一同加害。
如今,眼见除掉王伦不成,反过来还要以此为资本,来要挟自己与他们商谈条件,给他们好处……
世间再没有比这更无耻且阴毒的行径了!
杨钊不是卫道士,但他也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