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海已从老妪处得知了情况。
进亭后先恶狠狠地刮了杨钊一眼,再趋步到杜甫面前:“公子,千万莫信了这个贪官的鬼话……”
“你个恶奴!田契就在我手里,你还敢狡辩!”杜甫不容得他将话说完,劈头盖脸地骂道,“可惜杨兄方才还向你求情,没想到你真真是个欺上瞒下、恶狠霸道的狗奴才,我今天要不收拾你,就对不起大舅对我的关照了。”
说完朝老妪吼道:“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房主管也喊来,执行家法。”
杨钊不清楚崔家的家法是什么,但应该不会轻松,因为丁大海吓得脸色都白了,普通一声跪在杜甫身前,央求道:“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啊!……”
杜甫毕竟是个文人,瞧不得这些抹鼻涕眼泪的场景,心里一软,语气也渐缓:“那你可是知罪了?”
“小的知道错了。”丁大海见稳住了杜甫,哭得更响了,“公子明鉴,小的确是买了刘老根的田产。小的知错的,是不该私下里买卖田地,但小的那也是一片好心啊,绝不是强买强占……”
杜甫冷哼道:“你花了三匹绢买了别人四十三亩田产,还敢说不是强买?看来都是平时把你惯坏了,不用家法,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公子听小的一言,确实是那刘老根求着小的买他家的田宅的,小的一时心软,才买了下了,绝不是强行夺占。”
“居然有这等事?”见丁大海说得言之凿凿,杜甫半信半疑。
丁大海趁火打铁:“公子不防想一想,小的全家老小都住在玉溪园内,托了主子和房主管的福,吃得好穿得好,小的从来也都是守规矩的,只想着要拼死报答,终老玉溪园,又去买那刘老根的田宅做甚?”
“你说得也对……”杜甫渐渐相信丁大海的话了,“但这份田契上的价格,又是怎么回事?”
丁大海早想好了说辞:
“公子有所不知,那刘老根一家在玉山北面的脚下。那里风沙大,又取水艰难,所以他那些田地早就荒废了,根本种不出什么庄稼来,可恨的是县衙却不肯因此放过他,还要逼着他缴纳各种赋税,缴不出来就要拿他下狱,刘老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把田地卖了,充当逃户。可寻常百姓家,谁愿意买他的那些荒地?小的也是瞧他实在可怜,又想起主子、房主管、还有公子平日里的教诲,才大着胆子把他的田地买了,帮他渡过难关。”
“那你也不应该只给他三匹绢啊!”
杜甫能说出这话,说明他已经相信了丁大海的谎言。
丁大海磕头道:“公子教训的是,小的日后若遇见了刘老根,一定会再多给他些钱财。可小的拿出来的可远远不止三匹绢!公子不知道,买刘老根的地便要得罪官府,小的为了替刘老根求情,不知道送了县里官差多少钱财,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田契上落印啊。刘老根也是知道详情的,所以他才死活不要,只收了我三匹绢。”
杜甫也看见了田契下方的县衙印章,点头应道:“确实是。”
丁大海继续辩解:“公子再看看田契下方,是不是还有刘老根的画押?若这地是小的强买回来的,刘老根凭什么会在田契上画押,他既画了押,便说明小的说的都是实情了。”
杜甫再看了眼田契上的画押,暗舒一口气。
打从内心里讲,他也不愿意自家的家奴干了欺压百姓的事。
“看来是我冤枉你了……那你起来吧。”
“谢谢公子。”
丁大海抽着鼻子站了起来。
杜甫再看向杨钊的时候,眼神里有了几丝怨恨:“杨县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丁大海诡辩的时候,杨钊一直充当局外人,没有插话。
一则他要看看这个丁大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不是真是个恶奴?毕竟,他也不能只相信刘老根的一面之词;
再则,丁大海话说得越多,暴露出来的破绽也就越大,方便他予以反击。
眼下,反击的时机已经到了。
杨钊没有理会杜甫的眼神,而是看向了还在装可怜的丁大海:
“我已经在牢狱里审问过了刘老根,他说是你强占了他的土地,可现在你却说是他求着你买的。你们两人,究竟谁说的是实情?要不要我将刘老根叫来,你们二人当面对质?”
“叫来便叫来,难不成我做了好事,反倒还要受冤枉么?准是你们这些贪官严刑逼供,逼得刘老根改了口……可怜刘老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贫苦乡农啊!”
丁大海说这话时始终朝着杜甫。
他心里清楚,能收拾得了他的是这位庄主的外甥,而非那个什么狗屁县尉。
杨钊则在暗骂丁大海狡猾,抢先给杜甫灌输了“严刑逼供”这个概念。这样,即便把刘老根叫来,而刘老根也冒死说了实话,所起到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好,我随后便传唤刘老根。”杨钊先应了下来,随即开启下一个问题,
“刘老根家有田宅产共四十三亩,即便如你所说,那都是些难以耕种的薄田,按市价折算,至少也可以换得四十匹绢,可你却只支付了三匹,中间还差着三十七匹。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啊。
“就以刘老根为例,他们全家一年不吃不喝,最多也只能产出四十石粟米,换算过来,也不过是娟十六匹。
“中间这么大一个落差,你说你都拿来贿赂县衙里的官吏了。不巧得很,我正是衙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