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在夜色中尤其清晰,外面的脚步不再隐着内力,细碎的碾过软草的声音,极快的往两人的方向而来。
一柄利剑,影着点点银色寒芒,狂乱的划过低矮的灌木,所过处,凌乱了一地的残枝败叶。
速度极快,流沄那双漂亮的眸子倒影着一道寒芒擦过的痕迹,掩着两人的灌木被那人削的七零八碎,他下意识的将秦无色往怀里揽了一把,她却不由自主的转过脸看去……
陌生的容貌,依赖着皎皎的月华隐约看的出个大概轮廓,脸部线条不被柔柔的月光所感染,依旧带着冷硬的味道,一双眸子,不阴鸷,不冷漠,不绝情,却也透不出点儿温暖的人气来,从他的目光,分不出是敌是友。
只因,他的目光中,没有终于寻到的惊喜,也无漫天的仇恨,淡如水,渺如烟。
“少夫人?”青云垂眸看着两人,出声试探,并无轻举妄动的意思,眼神却不住的打量她。
秦无色眯着眸子细细觑他,这人,着实不曾见过,她扯了扯流沄的衣袂:“喂,叫你呢?”
流沄默不作声,任由她攥着自个儿的衣角,卷翘的长睫微微的垂了下去,那三个字,传到耳朵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却又恍如未闻。
青云认真的将秦无色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从一开始,他欠着身子佯装时就不曾仔细注意过,为了给她换件衣裳在屋内你追我赶,更是没心思去注意她的容貌,现在想来倒是有些悔了,着实看不出眼前人究竟是或不是。
他记得南风吟带来的小公子着一身雪白袍子,长长的墨发懒懒的绾起,而眼下的人,一身冰蓝袍子席地而坐,衣摆如绽开的莲,墨发略显凌乱的一直延伸到泥泞的地面上,虽是一身男装,却松垮垮的包覆在娇弱的身子上,从微敞的领口,能隐约看到那具身躯的迷人之处。
两个同样着冰蓝色儿衣衫的人,都生的极其好看,这月夜中隐在此处,一时间会让青云有种遇到了山中妖精的错觉,他俯瞰着她,白玉般的面容仿佛聚集了所有的月华,默默的伸出一只手给她,说:“少夫人,青云接你回……”
他话未落,那只伸出的手已被秦无色一手拨开,反身拉着流沄站起身:“还不走?”
流沄有些错愕,但她的话却着实在耳边听的真切,虽还未想透,动作却已经随着秦无色的步伐而动,渐渐的占据主导,带引着她。
两人再往来时的路奔回,秦无色略微有些喘息,瞥了一眼流沄拽着自己手腕的手,再看他毫无倦怠的背影,她轻喟一声,拼了。
轻功这东西,内力深沉的人更易把握,但却不是内力深厚就能发挥极致,苏红琴的轻功差劲的可以,她能到现在这修为上,已是青出于蓝,后天再如何的补救也比不上流沄这般不知是遇了什么样的师傅,这御风而行般的速度让人咋舌,不知怎的,竟然想起在丞相府那夜遇到的能令百花羞败的美人儿,那种足点一片莲叶迎风而立的姿态……
如若不是内力使然,她撑不到现在,喘息的厉害,空气像是全被疾风带走,使劲儿的呼吸也吸不到几口,加之宿醉的头疼,她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地上一坐,背倚着一条树干,气喘吁吁道:“不跑了,他追不上了……”
流沄顿住脚步,蹙眉扫了她一眼,夜色中远眺,应是当真追不上了,他才也放松下来倚靠着树干伫立,稍微的调整呼吸。
秦无色的呼吸稍稍稳了一些后,才掀着眼皮儿瞅了他一眼,以为他当真就不累呢,看来也是用尽了功力,不过比起她,却好太多了。
“为什么不跟他走?”流沄眸光并未落在她身上,只淡淡一问。
秦无色阖上眼,这一夜总觉得折腾极了,比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还要疲倦,笑笑的说:“他是你的仇人,和我没什么关系罢?”
流沄怔了怔,不太确定的问:“你不认识他?”
“我像认识他么?”秦无色反问,难不成就因为他带走了她,所以期间每一个来寻他仇的人都得跟她有关系不成,他不如问问自己到底是有多少仇家。
“可他……唤你作少夫人,或许他,他是那个人派来……”流沄迟疑着不知怎么问出口,已有细细的鼾声入耳,他垂眸看去,秦无色已阖着眸子,呼吸细而沉。
轻轻的叹息一声,他脚步微动,沉睡的人却霎时掀开了双眸,犹如精神奕奕的模样:“莫动。”
流沄动作僵持住,他给她的醒酒汤药虽是能缓解酒意,但她不知是喝了多少,一点点的剂量根本无济于事,药的分量加重了,自然也会对身子有些害处,习医理者自然比谁都明白,是药三分毒。
这药能让她从醉意的混沌中出来,也能缓解她因醉酒带来的呕吐与不受控,却也会让人身体承受不住的昏睡很长一段时间适应,她能那般快的清醒,还奔波了这么久,已是让他惊异于她强撑起的内力。
果真不过须臾,她再次昏沉沉的睡去,他这才敢舒展开筋骨,俯下身来,手掠过她的领口,迟疑了片刻,才掖了掖将她的纤美的脖颈掩盖住,她的唇微微哆嗦了一下,他一惊,旋即将身上的袍子褪了下来,搭在她的身上。
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他伫立在树旁垂眸看着她,即使睡过去了,她的表情依旧有细微的变换,或者在梦中,她仍旧在与这意识作着斗争,不曾想有人会试图在这样的时刻清醒过来,明知不可为。
她这样,无异于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