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沙哑得厉害,继而月光伞自手中滑落时伴着身形一歪,却杵着长剑半跪起来。
贯穿他整个右肩上的箭还未拔去,强撑着走来,试图将她扶起,却几度无力。
秦无色眼眶酸涩,定定地看着他,或许他看出她想说什么,他先行将她的哑穴解开,“你的剑……”
原来即使解开了哑穴,发出声音也是这么困难,喉咙被扣紧了般的泛疼,“我是不是在哪儿看过?”
就是他转身那一刻,她才看清他那把剑,银白的剑柄镂着一簇梨花,这剑她只看过一次,却忘不了它是如何刺进自己的心脏。
她的眼神似乎想透过头纱将他看穿,而他的声线,疲惫,无力,柔和,又漫不经心,“是么,你觉得……它是属于谁的?”
她一时语塞,是呵,她记得秦晟裼用过它一次,却不能肯定它就一定是属于秦晟裼的,或许,它是属于黑白子的,又或许,它是属于玄飏的也未可知。
两个重伤的人,忍受着各自的剧痛,沉默地相互扶持着往更深的密林中走去,此刻的秦无色却显然比黑白子的伤势要好许多,她搀扶着他在一棵树下坐下。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毗邻着一条河流,河面上开着朵朵淡粉的莲,不时有几只河灯漂流过来,细看方知那便是冥纸所结的河灯,这应是南陵河在城内最末的位置了。
“打点儿水来。”他轻声开口,语气,有一丝命令般的口吻。
兴许觉得不妥,他低低笑了笑,“我浑身是血,很不好受。”
秦无色并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撕下一片衣裾,在河中沁了水,抬眼看着开得锦秀绚丽的莲花,苦中作乐般勾起唇角,“这儿风景倒好,你看,很美的莲。”
“我不喜欢……莲。”他声音闷了下去。
“那你喜欢什么花?”她拧好衣裾作成的丝帕,突然发现她从来不了解黑白子,却是这样的不了解,他仍然一次次的帮她。
“我……”他竟有一丝慌乱。
他?他喜欢什么花?
他喜欢木槿昙花,却从不觉得它有多美,只不过是她喜欢,他就喜欢。
但即使觉得它并没有多美丽,若让他说出个别的更美更喜欢的,他却说不出。
“要先将这箭拔了,否则无法止血,你会晕厥的。”秦无色俯下身来,伸手就欲褪去他的衣衫。
他却奋力地闪躲了一下,看得她哭笑不得,“这个时候了,你还害羞?我吃了你不成?”
他缓了一口气,冷冷道,“不是什么男人都可以让你随意扒衣裳。”
尤是他此刻似义正言辞的口吻,秦无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是,我现在知道,你就是那个不能让人随意染指的小男人。”
“不小。”
“是,不小,不过你再拗着,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我也照样得扒,到时候你不省人事,我也不知我会扒多少了。”她半认真的调笑。
“你放肆……咝!”牵扯到了伤处,他疼得噤了声,她的手又探了过来,他想躲,想了想又不敢再动。
秦无色当机立断地按住他的伤口,迅疾地拔出了那一支剑,但鲜血依旧不受控制地从她指缝中涌出,听他闷闷地哼了一声,她不敢怠慢,极快地褪去他的衣衫,给他包扎好伤口。
这样一看,那伤口里的血肉都翻了出来,衬着他犹如白雪般的皮肤更是触目惊心,而他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她肩头,几乎是半昏迷了过去。
“你是不是……傻?”秦无色低头一笑,清晰记得方才第二次的烟花,是银白色。
虽然她不是久经沙场的人,近来却越来越懂一些信号烟花的学问,不同的烟花,定然是不同的意思,而第二次烟花绽放时,那些埋伏的人依旧是穷追不舍,除非,那是另一队人的信号。
不得不让她联想到最开始在林中听到身后两队人马的厮杀声,黑白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他竟还带着不少人马的目的,她还不明白。
若非是他带来的人跟今夜的人周旋一阵,估计此刻追来的兵马会更多,更无法对付。
而眼下他如同睡着的孩子一般伏在她肩头,她将他已被血浸染的衣裳重新为他穿好,缓缓将他扶向一旁靠在树干上,腾出一只手来,抚在了他脸上的头纱。
银白轻软的头纱,洒了零星的血渍,边角也有破损,她手在空中僵持了许久,才蓦然掀开那道神秘。
那张脸,苍白的厉害,一如此刻的月光,没有半点人气,睫毛卷翘而长,轻轻覆盖在雪白的脸上,只是不过须臾,那皮肤便开始风化般的龟裂,速度快的令人咋舌,不知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难以预知的结果,秦无色赶紧将头纱为他盖了回去。
她亦浑身乏力地倒在一边,四肢伸展躺在地上,不由嗤笑了一阵,她在胡想什么,期望那头纱下是另一张脸么?
直到翌日晌午后,黑白子才醒了过来,秦无色实则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早醒半刻。
“你去哪儿?”秦无色眼尾瞄着欲站起身的黑白子,不由挑起眉。
“进城。”他轻声应,虚弱的每一个字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秦无色站起身来,掸了掸裙角的尘埃,“经过昨夜,恐怕今日满城都在找我。”
“所以?”他尤其虚弱的声线尾音上扬时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暂时不能进城,出城。”秦无色忧虑地顿了一下,也不知赵凌风几人昨夜有没有出事,现在她最好依然按照原计划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