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徐州时,天刚蒙蒙亮。甄永信一行人出了站台,不打算在徐州逗留,找了一家小吃店,匆匆吃了早饭,打听清楚去上海怎么走便捷,三人就找到一家大车店,租了辆马车,打算去蚌埠,到那里乘船入江,然后顺江而下,直到上海。
一行人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行不几日,到了蚌埠,直奔码头。想先探问一下包船去上海的价钱。天将晌午,码头上人头攒动,行走间,一个行花子从甄永信身边走过时,不长眼色,肩膀狠狠碰到甄永信的左肩,撞了甄永信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行花子动作敏捷,一伸手,搂住甄永信的腰间。甄永信椅了一下,勉强没有摔倒,正要斥责行花子的冒失,却见那宗和闪身到了甄永信身后,一双大手,铁钳子一样死死扼住行花子的手腕。那会儿,行花子的手,刚刚伸进甄永信的怀里。
“你奶奶的,也不睁开狗眼看看大爷是谁!”那宗和嘴里骂着,抡拳就要砸将下来。却被旁边看热闹的两个青年人拦腰抱住。其中一个青年人低声附在那宗和耳边哀求道,“大爷息怒,这小东西有眼无珠,不识真人,大爷高抬贵手,放他一码。都是道上的人,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琪友见势不好,以为那宗和与那些人打起来了,也上前揪扯那人。就在这时,忽啦一下,旁边又上来一些人,像似在劝架,撕撕扯扯地把几个人推开。行花子痛得呲牙咧嘴,寻机钻进人群,消失了。帮着劝架的,见行花子跑脱了,也一哄散去。眼见众人散去,那宗和骂骂咧咧地,骂那行花子吃了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边捋胳膊挽袖子,跟着甄永信去找船家问价。三人找到一只乌篷船,觉得挺可心,和船家谈好了价钱,便要登船上路。船家却并不急着启航,磨磨蹭蹭地要客人先付定金,说这是行规。甄永信听了,笑了笑,对琪友说,“给他吧。把船钱付清了也行,只要能快点到上海。”
琪友听了,手向怀中伸去,当下吃了一惊。一路上,三个人的盘缠,不知什么时候,已从腰间消失了。琪友张开嘴巴,两眼发直,望着甄永信。那宗和登时醒悟过来,断定是刚才在码头上,和那群地痞纠缠时,让行花的同伙上了手。眼见连订金都拿不出来,要是把这种人送往上海,别说船钱了,弄不好,连小命都得搭上。船家跳上码头,把刚刚解开的缆绳重新系好,回到船中,呲牙咧嘴地说,自己的老胃病又犯了,怕是今天走不了了。甄永信知道,这是船家在耍滑头,赶客人们下船。三个人只好灰溜溜地下了船。
重新上了码头,甄永信垂头丧气。心想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不,怎么会这搬招贼?短短几年,先后两次栽在行花子手里。上回在吉林,栽在行花子手里不说,险些把命搭上;这回又让行花子同伙,把三个人的盘缠摸光了。那宗和瞪着斗鸡眼,往码头上的人群里扫来扫去,指望能在人群中找到行花子,把失去的盘缠讨回来。按他的经验,这时只要能找到那群痞子中任何一人,这笔钱就能乖乖地回来。只是偌大的码头,哪里去找?
“我是不是看上去忒呆?”甄永信问身边的琪友。
“瞧姑父说些啥呢?”琪友说,“贼人要偷,哪里还管什么人?他们得便就上手。”
“可你看,这几次出的事,行花子都是冲着我来的。”甄永信说。
“您老这就不懂啦,”那宗和插嘴道,“刚才咱是上了他们的套儿了。现在我冷下来一想,才明白过来,那行花子撞您,再下手,那是探彩,刚开始我以为他是跑单帮的,才一把扭住了他;接着就有人上来劝架,撕扯中,对咱仨都下了手。现在仔细一想,可不是吗,当时那小子跟我说的,就是道上的行话,只是当时一时心急,没顾得上多想。现在看来,咱们都让那些痞子们上了手。”
甄永信伸手到怀里摸了一下,看世仁的信件不在,便掏出来说,“他们没偷走什么。”随手又摸了摸缝在袖头里的银行存折,也硌楞楞,硬硬地还在,才放下心来。
“那是咱们喊得紧,把他们唬着了,地痞们才没十分得把。”那宗和用手摸摸腰间,一片硬纸还在,那是在京城时,和跑官的候补知事魏公子换的帖子。琪友摸了下左上襟,缝在里面的几张存折也在,心里也踏实了下来。
“此处距上海路途遥远,没有盘缠,如何行动?”甄永信问道。琪友和那宗和听了,也不知如何应对。三人相互望望,一时拿不出主意。“你俩不是说,存折像早年票号里的汇票一样,可以兑现吗?”甄永信问二人,不等二人答话,接着又说,“咱到银行去试试,看能不能兑些现钱,那样,咱就不用再发愁了。”
两个年轻人也不知就里,只好跟着甄永信到街上找银行。找了一家银行,三人进到里面,甄永信撕开袖头,取出存折,递进窗口,说要取钱。柜上伙计接过存折,看了看,又从窗口扔了出来,说这不是他们银行开出的存折,存折必须到所在行去兑现才行。甄永信拣起存折,彻底傻了眼,心里一急,抱怨起来,“你看看,当初我把钱缝在身上,你俩笑话我,说不安全,不方便,不如存在银行里,随用随取,不光安全,还有利息。这回倒好,安全是安全了,只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吃,揣着银子饿肚子,这张破纸儿,这会儿有什么用场?”
琪友和那宗和情知甄永信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