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狐二仙都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他的梦,他心中那个永远触及不到的女神,终于在他怀里了,可是,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用身体为她挡住倾盆而下的雨。好多人回了房间,拿出了伞,默默地走出来,撑伞挡住了狐二仙和曾小澈。
连告别都没有,她就走了。
几度哽咽,狐二仙在雨中跪坐了一会儿,把她抱进了房间里。
雨水洗刷掉了血迹,夜琉璃刀锋明亮如灯,直直地立着。刀尖在身体里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她却偏偏选择了剖心殉情。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再也不能跟他们开玩笑了。狐二仙特别喜欢她被调戏以后气得脸红的样子,喜欢看她打架,喜欢看她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的发丝还凝着水珠,若出水芙蓉般楚楚可怜。
长公主,去世了。
灯会散了,百姓都回家了。
鹤晴鸿手里的笔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墨滴染黑了白纸。
“皇上……”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
“有事快说。”
鹤晴鸿紧紧皱着眉头,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天怜长公主薨了……”
声音一出,殿内的宫女太监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晰,杨柳叶被打得里倒歪斜。遥远的山外响起了钟声,零落的魂魄如烟散在空中。暮雨潇潇,明澈入泉。
鹤晴鸿什么都没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是经历的太多,才让曾小澈和夏风影情比金坚,没有他的曾小澈,活着也是一种煎熬。
但愿来世,你们可以无苦无难地,做一对长伴的夫妻。
以为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结果却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连栖影花也凋落了大半,机羽国举国哀恸,白布齐挂。曾小澈的尸体与夏风影一样被烧了,骨灰封于盒中,与夏风影葬在了一起。
他的碑上她的血,无论如何也冲刷不掉。
后来,府里的人在曾小澈的房间里翻出了好多封信,有给鹤晴鸿的,有给刘飞殊和苏文菲的,还有给徐凌晨和付深的。甚至还有给狐二仙的,不过狐二仙翻开了以后只看见了两个字,珍重。
给别人的信意思差不多,大抵就是不要怪她,不要想她,过好自己的生活之类的。看来她去之前就把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妥当了,绝对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却鲜少人注意。
都被她的外表骗了。
几天以后,《风影天怜》出版了。字里行间书尽了夏风影的睿智与温柔,长公主驸马成了全国的男神,成了每个少女心中的白月光,少年的偶像。
真心恒久远,徒留一世传说惹人倾羡。
不久以后,徐凌晨收到了曾小澈的死讯和她写的信。
信里第一行字便是,凌晨师兄,那个赌约,到底让你给混过去了。
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了她死,徐凌晨也未能兑现。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拿着信,哽咽着,走到了门外。
倚着树,看花瓣簌簌而落,月光明亮如初。
“她说了什么?”
门外庭院中,红衣褪色变成了一片雪白,狐二仙闪着他大大的一双桃花眼,问徐凌晨道。
“她……”徐凌晨刚想开口,突然瞥了狐二仙一眼,撇嘴说,“她说了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狐二仙向前走了几步,凑近徐凌晨,眼含期待地问:
“是不是就几个字?”
徐凌晨打开信,看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篇幅,皱了皱眉:
“几个字你想多了,上千字都有吧。”
狐二仙气得噘起了嘴:
“她就给我写了两个字。”
徐凌晨瞪大了眼:
“什么?她还给你写信了?知足吧你,你在她眼里算什么啊。”
这话真是无比尖锐,但也没什么毛病。狐二仙却不气,眼眸流转,缓缓出声:
“到底还是占了她一个第一次,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徐凌晨疑惑:
“什么第一次?”
狐二仙咳了一下,抬手掩嘴:
“我……是第一个看到她尸体的人。”
徐凌晨:“……”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啊?嗯?
“狐二仙我看你是找揍吧……”
徐凌晨咬牙切齿地说。
“以后不要叫我狐二仙了。”
狐二仙苦笑了一下,抬头望向天空,烈日炎炎,他的思绪却停留在雨幕之中。
“那叫你什么?”
徐凌晨满脸问号。
狐二仙蹲下身,捻起了一片纯白色的花瓣,轻轻放在掌心里,生怕碰碎了。那是她生前最喜欢的栖影花,那天他本来想给她带一点过去的,可惜,二月时节,栖影花并未绽放。
“狐二月。”
他说。
他和曾小澈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是二月,是星舞元年二月二十八日。
现在已经是星舞三年了,两年半过去,与她那一面却历历在目。
“你要改名?”徐凌晨不屑,“你生命中姑娘无数,干嘛要为了她改名?说实话,你两次给她送信的行为我就不能理解,一来一回一两个月就过去了,有这时间,你能睡多少姑娘啊。”
狐二月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就算我爱过好多姑娘,你也不能低估我对她的爱呀。”
徐凌晨:“……”
铁打的狐二月流水的心上人,这个人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