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侧着脸,对着砚台,将头上的花摸了一下,手绢朝前一扑,“呀,说啥哩?人老珠黄不值钱,有啥看的?”说着,便一转头,脸又一变,冲里屋喊,“上好六安瓜片一壶,快嘞”
方才,妇人和大堂一伙子人,以及伙计说的话,看似打情骂俏,催促饭菜,实则为江湖黑话:其中所道之“硬柴”,便意指“枪”,所谓“砍柴”,便是“抢枪”。骆帮主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岂能听不出来?
既然龙峡山庄已经换了人,过往的交情,便不必再念h然人家有意算计咱,与其静待不动,如砧板之鱼,等着别人来下刀,不如趁早先走了算了,免得惹麻烦……
这正应了一句老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骆帮主用胳膊肘碰了碰陈叫山,朝门口努努嘴,陈叫山没领会过来……骆帮主便将食指在桌子下边,朝上勾了勾,陈叫山终于明白了,便对四位兄弟使眼色,示意:走,咱换别家去吃饭……
三旺将长枪一抓,“呼”地站起身来,满仓将板凳朝后面一拉,“嘎唧”一声锐响!
妇人“呼”地站了起来,“几位,要方便啊?茅房在后院呢……”
坐门口的那几个汉子,将板凳往开拉了拉,那位大金牙说,“兄弟,把门关起来,天冷,把人冻的……”
一位汉子起身走到门口,将店门“啪”地一关……
“把门开开,我们不吃了……”七庆冲着那几位汉子喊。
妇人几步便走了过来,“哎哟,几位兄弟,消消气,消消气,我这就催促伙房,马上就上菜,马上哈……”
那边几桌的食客便起了哄,“肉都焖锅里了,说不吃了就不吃了?哪儿的规矩呀?”
“就是,吃不起饭,就别来龙峡山庄嘛!”
大金牙这时站了起来,冲陈叫山一抱拳,“兄弟,外面风大,没屋里暖和,出去也没饭吃的……”
看来,今儿还走不了不成?
两位身穿花袄,梳着大辫子的年轻女子,从后院走了进来,端着茶壶和杯子,朝着门口那桌走去,将茶盘放下,茶杯逐次摆开,逐个为茶杯里倒茶。大金牙趁势在一位女子的胸上,摸了一把,嘿嘿地笑。女子也不恼,只将大辫子一甩,甩到了大金牙的脸上,大金牙一把将大辫子拽住了,将辫梢放在鼻子上嗅着……
骆帮主抓起桌上的白瓷筷架,朝地上“”地一砸,“什么他娘的规矩?给别人上茶,不给我们上茶,啊?”
陈叫山明白这是骆帮主故意在挑事,惹龙峡山庄的人出招呢,便下意识地,用脚尖将板凳朝开拨了拨……
方才大金牙在摸那位倒茶女子的胸时,手朝上一扬,大衣散开了些,陈叫山已经看见他们腰里别着的是斧子……
见骆帮主已经发了信号,陈叫山便也“啪”地一掌拍桌子上,“茶到底上还是不上?”
所有人都看向了陈叫山……
三旺的手抓住了麻袋片的绳头,准备随时将麻袋片解开,满仓单手趴在桌子沿沿上,随时准备举着桌子砸人,鹏天将麻袋片朝一侧拨了拨,将枪管已略略地亮了出来,七庆则下意识地朝陈叫山和骆帮主这边靠了靠……
两位年轻女子“哎哟”了一声,赶紧提着茶壶朝这边走来,一位女子将茶杯朝陈叫山面前的桌子一放,另一女子便提壶朝里倒水,茶壶嘴嘴一歪,一股水倒偏了,倒在了三旺的衣襟上,尖叫一声,“哎哟,对不住……”话到手到,看似去帮三旺擦衣襟,实则朝麻袋片摸去……
陈叫山伸脚一蹬,板凳顿时朝前一溜,一下撞在那女子的腿上,女子“哎哟”一声叫,胳膊肘朝桌子上一搭,趁势将茶杯打翻在地……
随着茶杯“”地落地一声,那边桌上的几位食客,忽然从腰里摸出了手枪,拔枪朝陈叫山这边一指,“兄弟,稳当点儿,老老实实坐下,小心爷这手指头打哆嗦……”
几乎与此同时,几位穿黑大衣的汉子,将大衣朝后一撩,“呼呼”两下,从腰里摸出了斧子,大金牙将斧子举起来,朝上吐了一口唾沫,“兄弟,别看你们手里有硬柴,也敌不过我手里的斧子,你信不信?”
“嗡”地一声,大金牙将一把斧子扔了过来……
两位女子吓得“呀”一声尖叫,赶忙朝下一蹲……
眼见斧子朝七庆的头部飞来,骆帮主喊了声“小心”,拽着七庆的袖子,一拉,单脚朝一撩,斧到脚到,斧子朝上转去,翻了两翻,又朝下落来,陈叫山一个滑步,伸手一接,将斧子稳稳握在了手里,不屑地笑着,“就凭这?”
妇人抓起算盘,朝柜台上猛地一拍,楼梯上,里屋里,后院里,“呼啦啦啦”跑出了好多人,有的手里拿棒,有的手里拿刀,也有个别人手里端着火枪……
陈叫山眼睛迅速一扫,兄弟们顿时全将家伙亮了出来……
骆帮主冷笑一声,索性将板凳一拉,坐了上去,翘起了二郎腿,脚尖一歪一歪地晃动着,“山不转的水转,水不转的船传,我说你们这是要闹什么?给我们摆阵哩?”
妇人眯着眼睛,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单手撑在脚间,“老前辈,念你以前在龙峡山庄留过买卖,我们有话好说,可是在这佛亭城里,谁要是不买我小七娘的面子,那也就别怪我撕谁的面子……”
陈叫山大致将大堂的人数盘算了一遍,并将他们手里的家伙,冒火的,不冒火的,全部盘算了一遍,心中越发有了数,冷冷一笑,“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