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铃非常想说服自己,顾怜是被逼迫的,不是主动背叛她的,但她不能。
她埋下的盒子,必然做了防护,她以音入道,用的自然是言灵,她说谁能开,谁才能开。
而这种言灵却不是绝对的,它类似于可以认主的灵器一般,主人让它认谁,它就认谁。
涂山铃生前将言灵这一把开匣的钥匙交给了顾怜,而卫念慈却打开了匣子,那便说明顾怜必然亲口说过某某人可以开匣,或在某某情况下可以开匣。
如果是被逼迫的,顾怜在告知了令符埋藏地点后,大可以推说她不知道如何开匣,便可保下令符。
而对方一天没有取出令符,她就还有用,必然不会杀她灭口。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宋潜紧紧圈着涂山铃,“人心不足。”
涂山铃:“我累了,回去吧。”
宋潜的手臂穿过涂山铃的膝弯,一下子把涂山铃抱了起来。
二人沉默无言地往回走。
涂山铃闭眼靠在宋潜身上养精神,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道:“我知道鞠昇是用什么方法镇压我的灵尾的了。”
宋潜:“别说话。”
他的手上全是黏糊糊的血。
他第一次深恨自己没有带低阶丹药的习惯。
宋宁音的身体太弱了,根本服用不了高阶丹药,涂山铃全靠她的意志力支撑着才能保持清醒。
涂山铃虚弱地控诉,“你凶我。”
“……”宋潜的声音和软下来,“我没有。你好好休息。”
涂山铃:“这件事情很重要,不说出来,我会睡不着。”
宋潜:“不要睡。”
涂山铃低低地笑,“你不让我说话,又不让我睡觉,你想让我干什么?一直看着你?”
宋潜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写满了“你一直看着我又有何妨”。
涂山铃移开了视线,“伤口已经凝住了,我没事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分析分析嘛。”
宋潜终于还是妥协了,“你讲。”
涂山铃轻轻咳了一声,“鞠昇为什么会选慎家镇守灵尾,论实力慎家并不是鞠昇手下最强的,论忠心慎家也排不进前三,选这样一个家族,好像很没有道理。”
宋潜静静看着涂山铃,听得很认真。
涂山铃:“但是结合长右的事情来看,那个没有道理的选择,就变得很有道理了。师尊说过,人做事情都有动机。
“姚家的人折磨天音卫,他们的动机是什么?绝不可能是因为好玩。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卫念慈在讲述那一段经历时,几次用到惊恐这个词。
“如果让天音卫惊恐到崩溃自尽并不是目的,而目的是让他们产生惊恐的情绪,那么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太上正一法文经》中述,九厄为:疾病、牢狱、刀兵、水漂、火烧、毒伤、厌诈、惊恐、饥寒。
“慎家自家人相互算计,接连三代无一幸免,可不就是正中厌诈么。而长右苦心弄出这么个大阵来,为的不就是惊恐么。
“哈,以九种灾厄永镇灵尾,鞠昇可真是煞费苦心地想让我永世不得翻身啊。”
宋潜抱着涂山铃离开了小村,斩念自动出鞘,悬停在他脚下,他一步跨上,斩念便载着二人朝上方城飞去。
他沉默半晌,方道:“若果真如此,毒伤应在基山。”
九厄看似常见,但寻常的风寒、腹泻等疾病,并不足以镇压灵尾,是以镇压着灵尾的地方必定非常特殊,没有相对应的地方,鞠昇都会人为制造出这样的地方来。
而宋潜所说的基山便是在毒伤一道上非常有名的地方。
他当年游历归来,与涂山铃在基山相遇,得知基山交漳城不少人患瘴疠,探查多日发现了根由,便出手解决。
谁知雾中之毒太过厉害,他服用了避毒丹依然中毒了,而他吃完了身上带的各种解毒丹,毒素依然没能清除,最后还是涂山铃救了他。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涂山铃一眼,眉眼立刻染上一抹温柔。
那一次他因为处置失当,受到了道祖的训斥,事后更是花了大力气去解决基山的毒瘴。
说解决其实并不太恰当,准确来说是压制封印。
他二十出头时的封印手段,寻常人破不了,但几十年后的鞠昇要破还是很容易的,与其耗费人力物力制造新的毒伤之地,他觉得鞠昇直接破开封印,放出毒瘴镇压灵尾的可能性更大,是以才如此推测。
涂山铃轻轻一笑,“嗯,那我们之后便去基山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拿到长右的灵尾。”
对斩念这个级别的灵剑来说,千里也不过瞬息便至,更何况只是从郊外回到城里呢,涂山铃只是稍微闭上眼睛养了养神,人便已经回到了城里。
宋潜轻轻把涂山铃放到床上,让她趴着,“我去请大夫。”
涂山铃抓着宋潜的袖子,“我没事,不要担心,我小时候被打得还少么,早就习惯啦。”
宋潜看着涂山铃,眼中有着莫名的情绪翻涌,半晌,他收回目光,把涂山铃的手塞回被子,不发一言地走了。
住家户多的地方必有医馆,按照这个规律,他很容易请到了一位医修。
涂山铃已经睡着了。
医修轻轻掀开被子,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口气变得严厉起来,“家暴是不对的!”
他指着涂山铃的后背,愤然回头,就对上了宋潜可怕的目光,他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