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百花渐次盛开,和煦的春风吹拂在寿郢古都的每一个角落,让一切都变得慵懒起来。
春日使人暖,春风教人懒。
春天,向来是寿郢最好的季节。
寿郢这个地方,夏季时间长,又过于炎热,而秋天,虽然神清气爽,可又太过短暂,给人的感觉,仿佛被炎炎烈日炙烤的日子刚过去几天,便又迎来了冰天雪地的漫漫严冬。
王宫,西庭别苑。
这里,没有百花齐放,除了春风,感觉不出任何春天的气息。
这里,只有大块条石砌成的基座,和建在这些基座之上的,高大的石柱,巍峨的宫殿,给人威压,让人肃穆。
幽王熊悍披散着炭漆一般黝黑的长发,一身轻便的白袍,斜倚在阔大的软榻上,眼睛半阖半开,瘦削的脸颊,在白袍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得苍白。
对面,跪坐着幽王一母同胎的弟弟熊犹。对于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熊悍的内心,满满的都是不屑。
空有一副威猛的体格,却生了一个绵羊心肠,善良的连个蚂蚁都不愿踩死,懦弱到见了王兄,内心惶恐之下,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人,生在皇家,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如果只是做个太平王爷,一生只图个安享富贵,这样的性格,便是福气了。但如果涉足宫廷的倾轧,王位的争夺,只须稍有血雨腥风,这样的人,就会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眼见着,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么多年耕作不息,却子嗣全无,到了现在,熊悍已经不再对后宫那些美貌女子抱有任何期望了。
看这个情况,这个弟弟的太平王爷,恐怕是要做到头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这幅样子,能行吗?
熊悍睁开眼睛,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垂首跪坐,任凭自己呵斥,半天不吭一声的弟弟,在内心深处暗暗地叹了口气。
楚国自古便有弑君夺位的传统,负刍那边小动作频频,联合一部分大臣,抓住兄弟俩的出身大做文章,间或会有风声传来。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必须兄终弟继的时候,自己总得为这个弟弟,为未来的楚君,留下点什么。
“你的明妃去了几年了?”熊悍问道。
熊犹仍然低着头,含着胸,瓮声瓮气地回答:“回王兄的话,五年了。”
“心里可有得意的女子?正妃之位总不好长期虚悬。”
熊犹还是不抬头,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锦垫,闷声回答:“没有。”
“寡人替你续一位王妃如何?”
熊悍坐直身子,看着低头不语的熊犹。
熊犹瞬间抬起头,飞快地扫了王兄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但凭王兄做主。”
“大将军项燕有一女,芳龄二八,品貌皆是上乘,大将军疼爱至极,你如果没有意见,寡人就替你张罗张罗。”
熊犹往下一趴,双臂前伸,将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脸贴在锦垫之上,说道:“但凭王兄做主!”
看着熊犹的神态,熊悍刚刚好点的心情,又泛起一阵愠怒,再也没了和这个窝囊弟弟说下去的兴趣,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熊犹倒退着,爬了出去。
熊悍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熊犹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阴沉。半晌,才冷冷地对一直肃立在大殿角落里的宫人说道:“宣左尹田珺觐见。”
大将军府。
田珺的到来,让一贯平静的大将军府,平生波澜。
所有人都把这桩亲事当作利好,确实,只要稍有常识,只要眼睛不瞎,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幽王无有子嗣,看这样子往后也不可能再有了,按照楚国兄终弟继的传统,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这位熊犹了。至于负刍,那是偏妃所诞,当不在考虑之列。
现在的王妃,极大可能就是将来的王后,再往后,便是王太后啊,倘果真如此,项家几十年的富贵,那是跑也跑不掉的了。
只有项伯坚决反对,他很清楚这是一场政治的联姻,王上这是在为他弟弟的将来作准备呢。毕竟,有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坐镇,一干宵小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项伯是项府里跟负刍打交道最多的人,所以他对负刍很了解,他知道这个人心狠手辣,这么多年蛰伏隐忍,就是为了王宫里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为了王位,这个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谁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将来准备怎么做?谁又知道他在何时会发起最后一击?
项伯还非常了解熊犹,那是个即便拿着一副好牌,也能打个稀巴烂的人,说句不敬的话,那就是个窝囊废!自己不行,即便有大将军撑腰,就能保证王位稳当?一个王上,能二十四小时躺在大将军怀里?那不是笑话嘛。
另外,项伯觉得,项府的富贵来自于父亲的累累战功,放眼大楚,已经没有了可与父亲比肩的可战之将,不管谁坐上王位,都会对项府礼敬有加,项府完全没必要去蹚这场宫闱争斗的浑水。这种联姻,反而把项府推向了一场豪赌,一旦输了,项府也将万劫不复,即便侥幸脱身,所付出的代价,也是至少要把小妹项智填进火坑,那是毋庸置疑的。
而项伯和小妹项智,自小感情最深,他是绝不忍心这么做的。
但是,上有父母双亲,下有两位兄长,项伯的话,在项府最没有分量,这是不争的事实。
项伯从父亲那虽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