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宜的视线微凉如水,轻轻落在迎面走来的女子周身。
出乎她的意料,青邱的神色竟是意外的镇定,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愧疚、有不安,却没有心虚和怯懦。
一如初见那日,只用一个眼神就在郭知宜这里刷了很高的好感度。
郭知宜收回视线,在心中凉凉一笑。
青邱走到近旁,俯身行了一礼,“参见郡君。”
郭知宜找了张椅子坐下,拉着陆韶坐在身旁,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以一种轻松到散漫的口吻问道:“我听说,是方四叫你在这里等着我的?说说吧,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呢?”
青邱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贱奴有一个疑问想请教郡君。”
“说吧,不要自称贱奴。”
“是,”青邱顿了下,“我听方将军说,郡君和史小姐暗探袁楼村时,史小姐曾被人挟持过。后来大理寺特意查了挟持史小姐的那个女子的身份,原来她也是被袁楼村的恶人从其他地方掳掠来的无辜女子,而且她也曾多次逃跑,多次试图带着被关押在一起的姑娘反抗,但最后,无一成功。所以后来她选择了和恶人合作,帮助他们控制新被掳来的姑娘,减少姑娘们的反抗,让那些姑娘保持更好的状态以卖出一个更好的状态。”
“一个悲伤的故事,”郭知宜垂着眼,大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神色不明,“你想问什么?”
青邱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郭知宜,“如果那个女子没有挟持过史小姐,郡君会觉得,她是无罪的么?”
郭知宜笑了一声,“怎么,你觉得她是无罪的?”
青邱断然道:“我觉得,如果没有出了最后劫持史小姐那件事,她是无罪的。在最开始,她无辜被掳,逃跑失败,受尽刑辱,她也是受害者。至于后来,她虽然和恶人合作,可是她并没有犯下什么恶事,相反,她让被抓起来的姑娘免去了很多刑辱,她提高了被卖掉的姑娘的身价,让她们在别的地方不至于被轻易丢弃。”
青邱说到最后,情绪有点激动,“掳掠民女、买卖女子,犯下大错的是那些恶人,是不公的世道,是、是官府的无能!”
郭知宜眉梢一挑。
青邱立刻反应过来,“贱奴失言,请郡君恕罪。”
郭知宜笑笑,“不,你没有失言,恶人横行的确是朝廷的无能。”
“不过,”郭知宜话音一转,“你说挟持史姐姐的女子是无罪的,我却不敢苟同。你不妨问问,那些被她的话欺骗过的姑娘现在是什么想法?会像你说的,因为免受刑辱和提高身价而感谢她吗?”
青邱面色一白,颤颤地说不出话。
郭知宜微微向前倾身,“因为自己跌入地狱,不见天日,不见希望,便选择化身恶鬼,放任自己的绝望吞噬别人的希望,散布噩梦的阴云遮挡别人的目光——
这种刽子手又比掳掠民女的恶人好到哪里?”
青邱眼睫一颤,“可为了自保,选择暂时性的委曲求全,又有什么错呢?”
郭知宜按了按眉心,无奈一叹,“我什么时候说自保是错了?自保非但不错,适当的周旋恰恰是上上策,可如果自保的代价是伤害无辜的人,甚至危及别人的性命,那就另说。”
“我受教。”
郭知宜无力地摆了摆手,“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想说什么?大可直说。”
青邱神色有些痛苦:“方才的就是我想说的。那个女子的经历和我的过往相差无几。父亲因为进谏丢了性命,我们一家人也被打入奴籍,但我在被官府的人带走之前,被**窟的一个头领给抓了去,一开始也是跑了几次都被抓了回来,后来,我、我也是选择了屈服,我主动找到了抓我的头领假意同他们合作,帮了他们很多忙。”
郭知宜脸色变了几变,她万万没想到青邱还做过这种事。
郭知宜眉头忍不住蹙起,“按你说的,你也曾帮着**窟的匪寇镇压过被掳来的姑娘?”
青邱头埋得很低,“倒没有直接镇压过,只是我,我帮着他们勾勾引过很多男子前去**窟,也算是间接害了那些姑娘。”
郭知宜被呛得直咳嗽。
陆韶立刻在她背后拍了拍,低声询问:“没事吧?”
郭知宜摇头,“没事。”
郭知宜转头看向青邱,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个倒算不得罪无可恕。所以,我遇见你那天”
郭知宜想了想,换了个文雅的说法,“你是在执行任务?”
“是。”
郭知宜颔首不语,垂着眼睛想了想,如果背后藏着这样的隐情,她巧遇青邱便合理得多了。
至于后来发生在**窟的一系列事情,起源在京兆府。
如果京兆府没有找青邱带路,青邱是参与不到后来的事情里的。
所以现在,青邱身上的疑点算是摘掉得七七八八了。
郭知宜沉吟片刻,抬眼问道:“如果按你所说,你接触过**窟的头领,对吗?”
青邱点了点头,“是,但是,我只接触过其中一个。”
“其中一个?”郭知宜听到这几个字眼,眉头微动,“**窟里一共有多少个头领?”
“就我所知,权力最大的头领好像有七八个,低一点的小头领林林总总有二三十个。”
“七八个?”郭知宜喃喃,继而追问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青邱皱着眉想了想,“不好。我接触的比较多的,是他们的三统领,只我所见,这个三统领便和另外两个统领矛盾重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