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来就在自己一恍神的关口,某一个姿色尚可的歌女竟然不慎将自己手中正弹着的琵琶给弄断了一根琴弦。
励王已经在一旁骂开了,乘着酒兴,他话听上去也少了几分平日里面对外臣的时候刻意为之的文雅,更多了一都难以避免的鄙俗。
所有的音乐舞蹈欢声笑语,这会儿都已经完全停止了,那个不心弄砸了这一切的歌女趴在地上,浑身如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自然也被第一时间给惊动了出来,面对眼前这位微醺的王爷,除了李巡惑还能泰然处之以外,其余人等都被吓得脸色苍白,既怕励王一发怒就会牵连众人,又怕励王直接把菱红楼给拆了。
耳边听着励王骂骂咧咧的声音,夹杂着不住道歉,和那些女低声啜泣的动静,李巡惑忍不住大摇其头,只觉得眼前这场闹剧委实既可悲又可笑。迟疑片刻,到底还是不愿意就这么继续忍受和等待下去,于是长叹了一声,缓缓开口劝道:
“励王殿下,您姑且息怒,想必此女也是无心,犯不着和她们这等人较劲儿。”
立马在一旁大点其头。这一刻,她看向李巡惑的目光里只有惊喜和感激,丝毫也不在乎李巡惑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她们一众老少都归结为低贱之人的事情。们这一行的,早就有这个觉悟了,不要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就算是普通人,也不会瞧得起她们的,所以李巡惑这样一个值得让堂堂亲王包场宴请的大人物,看轻她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或许是看在李巡惑出面帮忙求情的份儿上,励王不想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而轻易开罪眼前这位当朝一品大臣,也或许是他骂了那一通之后,气出够了,自然就消了,总之,励王瞪了那歌女最后一眼,旋即不耐烦地将袍袖一甩,大着舌头呵斥出声:
“滚!通通都给老滚出去!”
“是是是,爷您别动怒,千万别动怒,怒大伤身不值当,我们这就出去,绝不在您跟前碍眼……”
不断地点头哈腰,一边慢慢地向后退去。直到包括她自己在内,所有的姑娘一个不落全都安全地退出了楼上那个一字号励王专属上房,并且确定里头并没有任何要闹腾起来砸桌摔杯一类的迹象之后,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有余悸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
调动全部的内力,亲耳听到门外其他姑娘押着那名闯了大祸的歌女,连同一起全都下楼去了的声响,励王这才回过头来。待得他再一次将自己的双眼视线投注在李巡惑面庞之上的时候,眼中早已寻不到哪怕半分醉意。
李巡惑看着他这双无比清醒的眼眸,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只是,还没能等到他想清楚其中关节,励王的声音已经再度于耳畔响起,那等言辞有据的口吻,比之方才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方才本王言语粗俗了些,这也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让李大人见笑了。”
李巡惑这一回是真的怔住了,不过同时,他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先前来不及思考清楚的那一点:
“原来励王殿下方才醉酒喝骂,都是……假装的?”
李巡惑这一下吃惊不。他着实想不到励王殿下还有这样的本事,刚才的演技浑然天成,就连他这样一个在官场上混迹数十年,自诩阅人无数的人物都完全被他蒙骗了过去。如若不是这会儿励王自己揭开真相,自己也清清楚楚看见了他那双神采四射的眼球,不准还会把他现在的这些当成醉话。
当然了,最让李巡惑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励王殿下为何要在那区区几个青楼女面前花费如此的心思?如果他装醉是演给自己看的,那或许还能称得上别有目的,然而现下这般情形看来,励王显然想欺骗的只是这菱红楼里的人。
难道,这些卑贱到骨里的女人里头,还隐藏着什么连自己也观之不透,兼且能够让励王忌惮三分的厉害角色?
“李大人不必多思多虑。本王请你来,想必李大人也知道,本王是有要事相商的。这等要事十分机密,乃是太殿下多番嘱咐,切切要本王将一切办妥的大事。那些青楼女当然没什么好防备的,然而你我身边,不知藏着多少个有心人,如今这楼里楼外,亦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本王自然是要把这场戏演得到位些,方不负皇兄所托。”
李巡惑当然是个聪明人,立时一点即通。菱红楼的人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但她们身上长着嘴,嘴里头会吐出什么话儿来,这些话语又会落入何人的耳朵里头,这其中就大有文章可作了。
想不到这个励王殿下,倒也不如传闻中那般沉迷酒色不学无术,还是有些城府心机,可以托付要事的。李巡惑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在励王身上,恍惚间,觉得自己以前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与事一样。
“励王殿下客气了,请殿下放心,今夜之事,出您的口,入下臣的耳,下臣的嘴巴一定关得紧紧的,保管无人能从微臣这里得到只言片语。”
励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李巡惑也是聪明人,能够在工部尚书的位上一坐十余载,毕竟不会是侥幸。
“敢问励王殿下,既然这里已经清场完毕,那么……太殿下和励王殿下有何吩咐,不知是否可以明示一二?”
励王微微一笑,又点了一下头,也不耽搁什么,就开门见山地切入正题:
“当然是要的。其实这一次真正有事要劳动李大人的,是太殿下,皇兄寻你,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