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卑职该死啊。”林祈年慌忙半跪在地上,抱拳说道:“您听我说,我和手下的这些兄弟们,也是这几日才来到这安曲县城,一路饥肠辘辘。本以为能在城中找到些粮食,可没想到城内被陈兵洗劫一空,只在某个大户人家的地窖里,找到几百斤萝卜。我和我的这些兄弟,这些天都是在跟这些萝卜较劲儿。”
周处机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你也不容易,既然如此,萝卜就萝卜吧!”
他皱着眉头坐在了主位上,自然也不可能给林祈年什么好脸色了,先扒开酒坛的封泥给自己倒了碗酒,喝在口中酸涩无比。
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万事萧条,有口酒喝就不错了。
他伸出筷子夹起萝卜丝嚼在口中,倒也清爽利口,饿成这个样子,不管吃什么都是美味佳肴。
林祈年连忙招呼立在周处机身后的两名亲兵:“两位兄弟,来来,你们也坐下吃。”
这两人虽然饿得头晕眼花,但没有将军下令,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
周处机嚼了几口萝卜,心情大好,抬起头来冷冷说道:“既然林校尉请你们上桌,你们也坐下吃罢。”
“喏!”两人惊喜过望,连忙分别给周将军和林校尉行礼:“谢将军,谢校尉大人!”
两人哗啦一声坐在桌子两边,拿起筷子夹起萝卜往嘴里狂塞,牙齿嚼着萝卜干发出脆生生的响动,好像和马嚼草料一个声音。
人一旦满足了饥饱,便开始动起了别的心思。
这位周将军本来就是偏将,只不过陈军叩关破门后,他和麾下的兵卒们溃散了,身边只剩下七十多名军士。现在他有了重新组织队伍的机会,如果麾下能有千人,就算是落草为寇,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况且他如果能将这些人收拢起来,投降陈军,也可以捞一个不小的官位。
至于面前这个林校尉,在他看来只不过一介苟且钻营之辈,要拿捏此人轻松得很,恩威并用吓唬一下,再赏他点儿甜头,就能乖乖地跟着自己鞍前马后操劳。
他抬手放下筷子,用手指头抠起了牙缝儿,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嗯,林……校尉,左毅卫负责……凤西全境的防卫,别人都在凤西城墙上拼杀抗陈,你怎么就能……带着一帮子溃兵,嗯,在这沦陷后的县城里享清闲呢?”
容晏已经走进门,站在了林祈年的身后,嗅到了一股无耻的狗臊味儿,萝卜菜刚进肚子还没消化呢,就开始翻脸摊牌了?
林祈年像一只憨厚的鹌鹑,笑mī_mī地双臂趴在桌上。
“是这样,我本来是在先锋将军原骁帐下,替他老人家统领亲兵队,但是将军认为凤西城守不住。所以便提前派我出来,到各地收拢战败的残兵,也算是替咱凤西兵马保留一点根子吧。”
哼,胡扯。
周处机知道这货是满嘴跑舌头,继续扣着牙缝儿逼问:“哎呦呀,虎贲校尉,左毅卫装备精良,连小兵都披有革甲,有青铜盔。你再看看你,堂堂的虎贲校尉,哈,身上披了两串儿竹子,系了一面不知从哪个死人身上扒的护腹兽镜。就算是出来招摇撞骗,也得舍得下本儿是不是?”
果然!人家还是看破了,他这假校尉要露底儿。容晏心中暗暗焦急,要不然直接动手吧,来个鱼死网破。
两个亲兵发出了戏谑的笑声,但一想到自己刚吃了人家的饭,笑容中便有几分尴尬,声音也逐渐变小。
“呵,”林祈年低头指着自己胸前的竹片甲:“你说这个,嗨,我不是图轻快吗?实际上是这样的,从凤西城出来的时候,为了防止遭遇敌军发生不测,我和我带领的亲兵都换上了百姓的衣服,我身上的这些东西,的确是在半路上捡的。”
“你不信啊,我有官牒,给你看看?”
“拿来!”
他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从衣襟里掏出官牒双手递出去。
周处机一把夺过官牒,在手中张开仔细看了起来。
“木梆年?”
“不是,你看错了,你认不认字儿?这是两个木,分得太开,念林,后面那个念祈,合起来就是林祈年。”林祈年伸出手去给他在官牒上指点。
“嗯,没错,是盖着左毅卫的大印,但是,你的腰牌呢?”
“丢了。”
“怎么丢的!”
“在半路上丢的。”
容晏悄悄在额头上擦了一把汗,不愧是祈年兄啊,淡定,稳妥,不慌不燥。
林祈年伸手把官牒接了回来,揣进怀里不阴不阳地笑笑:“现在该轮到我了。”
“什么?”
“你的官牒呢?”
“你他娘的敢怀疑我!”周处机伸手重重一拍桌子,八仙桌上裂出缝隙,掀起了纷扬的灰尘,四个空盘子在桌上抖动不止,那空了的酒坛子骨碌碌滚到桌边,落地摔成了碎片。
两个亲兵神情紧张,双手紧紧攥着刀柄。
容晏已经抬起了手,只要他挥下去,埋伏的兵卒就会从房梁上跳下来。
林祈年安之若素地笑了:“别误会,老周,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真实身份,毕竟眼下这么乱,我们必须相互信任,相互了解对不对?只要能证明你是偏将,我林祈年没话说,听你的!”
周处机哼了一声,从腰间解下牌子扔到了桌子上。
“官牒呢?”
周处机没好气地说:“谁出行的时候带官牒!官牒是放在家里的,腰牌才是带在身上的!”
“我就随身带着官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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