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晚间与宁父说完话之后,宁朝暮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整日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这种情境让姚不平等人看了担心不已,却无法劝慰。
直至岳烬之替宁父诊脉许久,出来之后与宁朝暮长谈一番,这才有了好转。
岳烬之没去在乎什么发乎情止乎礼,他将宁朝暮轻柔地揽在怀中,与私情无关,只是给这个风雨飘摇之中的女子一个可以安心的依靠。他们说了很多有关过去的话,说了很多有关彼此的过往。最终,岳烬之的一句话,让她彻底从这种黑不见光的环境之中解脱出来。
他说:“小暮,待到此事结束,你可否愿意陪我去寻我的剑?它在我心里埋藏太久了,愿意为你破土重生。”
她封闭的内心之中,透过了一丝微弱却暖心的光。
不知不觉又是三日过,无事翻翻医经,下楼听听同道中人的闲话,日子过得倒也清闲。宁父的身子在两人的调理之下一日好过一日,心境之上亦是平稳了许多,得知女儿要去参加赏药大典,便在药理之上不留余力地指点。
姚不平与叶篇迁也略微知晓了宁家往事,两人有日夜里消失了片刻。再回来时,叶篇迁俊脸之上一片苍白之色,从怀中拿出那日报名的名帖仍在朝暮桌上,一句话也没说,一如往日孤傲的脾性,转身回屋。没人发现他隐在宽大的袖口之中的手,微微颤抖。
姚不平笑着解释道:“篇迁说,既然出了如此变故,那还是不要用真名姓参加这场盛会的好,免得节外生枝。恰巧他毒功恢复了几分,我们便搭伴去那王家走了一遭。也幸好篇迁的这个想法,如若过了今夜上报上去,便是想调换也难了。”
说罢便也离开了。
宁朝暮拿过桌上的文牒,打开一看却是自己当日报上去的那份。在这份之下还有一份新的文书,打开一看带着新墨的香气,上书“荆国启天木朝宁”七字,竟与那写字先生的笔迹有着九分半的相似,一眼看上去是决计看不出来的。
宁朝暮莞尔一笑,这叶篇迁叶大公子确有一颗细腻的心,并不像外表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人可交。
这厢姚不平随着叶篇迁回到房间,关门之后一把抓住他的腕子,原本赛雪欺霜,如今却透出狰狞可怖的黑色血脉。
“身子未好,你为何妄动毒功?”姚不平见此情形,沉声发问。
叶篇迁抽出手,负于身后,转身走至窗前,冷冷清清地说:“我只不过是不想欠人情罢了,姚叔。”
窗外清辉渲染,将窗前男子的侧脸映衬得犹如天人。紧抿的唇,倔强的眼,微扬的下巴,不知道又是沉淀着怎样的一段过往。
姚不平见此,也没得办法,摇摇头叹了口气,便出门寻酒喝去了。
叶篇迁站在窗前,目光渺远。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去拼了命收拾烂摊子。自小到大就对女人万般抵触,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被这个相识不久远未相知的女人触动。
或许是在丰邑之外她潇洒利落地救人危难,映着夕阳余晖的翩然一笑。或许是在镇中酒楼她懵懂迷茫少根筋的一声“叶姑娘”。或许是在丰邑的这些日子,两人不情不愿却还是频繁进行的医理交流。或许是无意间看到,她为了父亲在楼梯转角强忍悲痛却压抑不住眼泪的身影……
无论如何,事已落定。他虽不懂他对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感觉,却再清楚不过——这是他的一个劫数。
“扑棱棱……”
叶篇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却被一阵翅膀的扑打声唤回神。探手出窗外,让信鹰落在手臂之上,另一只手熟稔地解下鹰腿上的信筒,将信鹰安置在窗台上,从腰间小兜内拿出些吃食喂之。之后他倒出信筒之中的纸条,展开一看,漂亮的额头深深锁起。
思索片刻,他走至桌案之前,磨墨执笔写了几字,便装入信筒之中,让信鹰带回去了。
叶篇迁站在窗边,迎着清冷的月光,看着信鹰逐渐远去不见的影子,眸色之中透出三分似乎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凄凉。
第二日,已至十月初五,距赏药大典的日子不过五天时间。这些天丰邑愈发热闹熙攘,上至医道高人,下至商贩旅者,从各国各地纷纷赶至,皆为一观这十年难得一遇的天下盛事。
赏药大典之前另有一二定流程,即在前几日名帖被统一上报之后,再用报名之时反励参加者的文书兑换入场的号牌。
这二定之日,便定在了今天。
宁朝暮出于身世的考量,便不再做这几日将将恢复的女装打扮,摇身一变又现灰衣短襟少年的形象。岳烬之依旧一身玄色衣衫,轻袍缓带,俊逸非凡。叶篇迁却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衬得那张脸愈加精致无匹如花似玉。与姚不平九尺彪悍的身形站在一起,更是让人不由得多看他几眼。
下楼吃过早饭,便四人搭伙一起去王家二定。这次赏药大典,四人之中有三人参加。姚不平跟去一是为了开开眼,二是为了护着这三个遇事不甚顶用的老弱病残。
到了朱雀道王府门口,却不似当日头一次来时那么冷清。此时的场面堪用摩肩接踵作比。
宁朝暮打眼一看,便被吓住了。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可比早市晚市要热闹十分。转身看看顺着朱雀道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只得无奈叹气,老实排队了。
所幸,这王家名门气派不失。自寅时二定之礼开始,场面就变得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