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外,金国凤与王斗带着家丁抵达后,本要寻参将虎英报功,结果看到的只有一座座留下栅栏的营区,里面的人跑了个一干二净……
找到一座正在撤军的营垒,里面的军士正收拾着锅碗瓢盆,得到了一个还算安慰的消息。
不是虎英畏敌擅自撤军,而是骁骑将军即将抵达大同,奉总兵杨国栋调令,全军向大同聚拢,准备与入寇山西的河套贼决一死战。
骁骑将军打河套贼就像打儿子一样,这是宣大军的统一观点。刚刚与七杀鬼将交手的王斗与金国凤不这么认为,七杀鬼将所部根本不是河套贼!是当年的辽军旧部,说不好还是李成梁时期的老军。
和这样的辽军老兵对垒,可能骁骑将军也一时打不动。
河套那边逃回去的人,为了掩饰自己无能,将朱延平吹到了天上,同时也是打心底里畏惧朱延平。传统的河套贼元气大伤,胆气已丧,不足为虑。可七杀鬼将所部,不是河套贼!
若当河套贼来打,宣大军必然吃亏!
两个人匆匆赶往大同,要把这条消息带回去,让大同方面早做准备。
入夜,朔州城里朱延平还没吃口热的,陈雄就带来了飞鸽传书。朔州是大同镇西南重要的支点和繁华城市,他们这里有永久性暗桩。
不得已,召集众将,朱延平开始洗脸,认真的洗脸,要将脸上的易容胶水稀释,剥离。
陈雄则介绍此时的形势,苏成则拿着匕首为朱延平刮去脸上泡胀的胶水及颜料,最后洗了个脸,脸上一轻感觉皮肤都能呼吸了,朱延平见大伙也知道了形势,就说:“我今夜与何冲所部及杨天石北上,余下各部以李遂为主将,陈雄、苏成为副将。我们时刻保持联系,都把弟兄们看好了,出塞后占据杀胡口。等张榜部抵达后,再演一出戏,我们就回家过年。”
十一月二十九,朱延平身披鎏金山文连身甲,外罩厚厚戎袍,戴着硬化处理的牛皮面具,端坐在战车上来到大同城东门。
此时的京师,天启握着刻刀雕琢一枚樟木球,曹少钦跪在火炉旁讲述,一旁刘时敏烹茶,王体乾、魏忠贤和李永贞站在一旁恭候。
他们上方,天启一心二用,用雕刻的方式转移心中最大的压力。他身旁的张嫣,素手捏着一牙橘,认真剥着白丝,细嚼慢咽。
“你还是能做事的,下去准备准备,就去昌平。从神机营抽调五百骑,从昌平补足千骑,你再去一趟大同,跟着宗柔将晋王完完整整的,带到京里来。”
心悬在嗓子眼的曹少钦顿首,皇帝按约定给他赏赐,说明现在还没有灭口的想法。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刘时敏也松了口气,一旦皇帝要处置曹少钦还有朱延平的部下,那他也要想办法抽身,现在的局势实在是太危险,稍有疏漏,这条船就翻了。
朱延平的意思很直白的表达了,秘密会为你藏着,实在不行我们去塞外过日子。反正自投罗网,任人鱼肉的事情,他不会干。
“老魏,让巾帽局用点心,准备蟒袍、鸾服,宗柔回京时你出城借交接晋王的机会,将这些东西送给宗柔。记得,将虎符拿回来。”
蟒袍、鸾服都是制式的,巾帽局多了去。还要专门另作?
魏忠贤想不明白,与王体乾等人在天启的手势下退了出去。
轻叹一口气,天启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手抖掉木屑,问:“有些糊涂,你说宗柔会不会想不开,出逃塞外?”
张嫣扭头瞥一眼天启,明明知道该怎么做,还要借别人的口说出来,她看不起天启这一点,缺少承担责任的心理准备。天启有承担责任的勇气,下决心的时候也有这个勇气,可下决心的时候不愿意弄成自己的本意,而是要借别人的口。
不够干脆,张嫣来到刘时敏留下的茶具面前,幽幽道:“征战平遥时,小曹说的很清楚。宗柔想死,坐在那里想被贼军射死。他不想回京,看着你杀他的弟兄。想想吧,怎么把他劝回来。一旦出塞,他就不会回来了。”
天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问:“我也知他心里苦,可晋王做下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谁都下不了台。原本有心偏袒,可现在如此紧迫,走漏消息后,朝野猜疑,将永无安宁。我赌不起,又治不住朝堂,你说,该怎么办?”
端着茶,小抿一口,张嫣轻哼:“讨晋碑文字字怀恨,七杀诗碑字字诛心。宗柔心怀百姓,杀性戾气冲天。好好安抚吧,他在京,他的兵马在京,各地谁敢擅动军兵?看看山西兵马,一叶可知秋,他们不可怕。”
倒了一杯茶,送到天启手里,张嫣继续说:“他毫无名义,就凭三千人便可横行山西,杀的各方眼巴巴看着他带着无数财物大摇大摆离去,而不敢有所动静。以后,若真有人闹事,给他一万人,及征讨的名义,谁能挡得住?”
“你别忘了,他是宗室,别让他在外扎下根基,他又能有什么作为?”
“说到底,你们为的都是一样的,他能为百姓而杀官,你杀官为的是社稷安稳。百姓稳,则天下安。”
对于官员,张嫣的恨意不比朱延平低,她更恨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