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显得相当激动,激动里掺杂着难以置信的诧异。
没错儿……就连应决然都认为他已经彻底死掉了,又怎么能指望普通人镇定从容?
李真对他点了点头,轻轻推开张可松:“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让我来把这件事做完。”
可松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睫毛上还沾着泪花:“你不会……”
“对付他?”李真温和地笑了笑,“没什么关系。”
她知道现在不是亲昵的时候,但总想就这么抓着他不再松开。然而两秒钟以后她还是退开两步,抬手擦了擦脸:“那你快一些。”
李真点点头,走到指挥官面前轻声道:“全军后退,让出一百米。”
指挥官努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敬一个礼:“是。将军。”
悠长的号令在阵地上空回荡。
李真从人群之后走了出来。
指挥官仍旧忍不住提醒一句:“他的身边有一层力场,靠近了之后都会……”
然而李真只对他点点头,抬脚向上野观柳走去。
也是直到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白瓷的马克杯。
指挥官的话没有说完,李真已经走了过去。他在微红的夜色中踏着满地的尘埃与弹壳,就好像饭后散步一般——
走到距离对方五十米范围之内。
轻微的骚动如飓风一般扫遍全场。因为每个人都意识到……那一层令他们无计可施的力场屏障,对于李真来说全无作用!
而上野观柳已经止住他的笑声。不但止住笑声,还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一言不发,阴沉地注视着向自己走来的白衣年轻人。
当李真踏进他的能力范围那一瞬间,他的脸上终于露出惊诧莫名的表情。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一缩——然而孱弱无力的身体险些被石块绊倒,幸好有两个异种扶住了他。
下一刻他恼怒而惊慌地低吼起来:“拦住他!!”
异种得到指令,顿时向李真飞扑过去。
阵线上响起一片持枪的声音,但李真朝他们微微摆了摆手。几十米的距离对于身体强化到极致的异种来说微不足道,这些獠牙大张的家伙几乎是在接到指令之后便扑至李真身前。
然后……陡然停住了。
他们脸上的神色变得犹疑而畏惧,就连上野观柳的连声呼喝都不能让他们再进一步。
直到李真直视这些家伙的橘黄色双瞳,低声说道:“走开。”
拦在最前面的两个异种便如一条小狗一样,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地声音,受了惊一般地退去了。
于是他继续前行,只说两个字——
“走开。”
凶悍而嗜血的异种在他面前完全失掉勇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逃离,缩在力场范围的最边缘。像是打算再次扑上去,奈何身体都已经被恐惧占领,完全使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
上野观柳惊惶地看着眼前那一幕,抬起枯枝一般的手:“你、你……”
李真已经走到他面前,保持了一米的距离。然后打量他一会儿,轻轻摇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上野观柳没说话,喉咙里咯咯作响,脸上神情复杂。
李真点点头:“唔。或者就是因为你们变成了这样子,才能在沦陷区活着吧。这不打紧。”
他像是在同一位老朋友聊天,眼睛突然微微一亮:“是了。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弄清楚……当年你的心脏不见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让我看看。”
他说着,就相当自然地伸手去拉对方的衣襟。
这种举动完全出乎上野观柳的预料。直李真的手指勾住了他领口的时候,他才退开一步,一把打掉李真的手,厉喝道:“你要搞什么把戏!”
不过人人都看得出他色厉内荏。因为即便向周围的几个异种连连使眼色,但那些家伙仍然不肯凑上来。
发泄似的哄笑声传遍阵地,士兵们心中的郁气在一这一刻倾泻一空,甚至有些人大声起哄:“拉开看看!拉开看看!”
李真一摊手:“看看而已。又不会再掏出来一次。”
于是他再次伸手去抓上野观柳的衣领。对方想要大步后退,但毕竟行动不便,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被李真扯住了。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用两只手、紧紧握住自己的领口。
就好像一个正在被sè_láng侮辱的惊恐少女。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自己的能力对李真来说毫无作用,为什么那些异种在对方面前乖得像狗一样,为什么对方不直接杀了自己,而是……
汹涌而来的屈辱感因为周围的哄笑声而变得越发猛烈,在这一刻他甚至后悔对自己进行了某种改造。
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
抓住领口。即便是死,也不能这样耻辱地死去。
但他的力量相当小——他早已不是日本的那个上野观柳。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身上就好像只覆了一层死皮。一旦自己的能力失去作用……
眼下就无计可施。
李真突然停住了。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上野观柳微微松了口气——杀了我吧!
但李真扬起手,一个耳光抽到他的脸颊上。一声脆响,上野观柳呆立当场——这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李真!
如果对方还真的活着的话,应该和从前的那个自己一样吧?在战斗的时候全力以赴,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戏弄对手!
李真的手又扯了扯,上野观柳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