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抱得实在太紧,姜盈枝略显艰难地开了口,唇瓣却只能在他胸口处磨蹭……
她稍稍挣开些去,攫住他无意中透露的语意,问道:“既然清令侯是几日前训的你,那么受伤一说……那时的你就已经负了伤吗?”
池故辛眼睫微垂,只叹息般地轻吐出一口气,他若是有着难言之隐,总会以这样默默无言的方式来作回应。
姜盈枝心头酸涩,原来池故辛连着几日没来看她,竟然是因为要养伤,又不想让她察觉到。他怎么能独自一人背负着伤痛,而她甚至茫无所知,还让他帮忙煎药、坦然地受着他细致的照顾。
昨夜的cǎi_huā双盗虽然武艺超群,但是池故辛身手出神入化,假使没有未愈的旧伤阻碍其行动,根本不至于受此重伤。等等……她回想起那时晦暗而模糊的情形,惊觉不对劲之处。池故辛没有被歹人伤到其他地方,除了胸口,并且还接连两次,一下子便让这个所向披靡的少年生出溃败之势。
姜盈枝的声音发着颤:“你的旧伤……也在胸口?”她死死盯着他的胸膛,单薄的单衣之下,隐约透出层叠的纱布,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的伤口。
池故辛绝不会让人轻易伤及命脉,然而一旦被伤到,便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想必是穷凶极恶的豺狼之辈才能做出如此行径。那个女子是谁,让池故辛早就陷入这样一场危境,还对她拼死保护?
她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却先入为主地抱有憎恶之意,连池知命都说薄情的人,能对池故辛这份庇护之情怀有几分感激?
不管是谁将这颗赤心弃之如敝屐,她都觉得怒气填胸。
池故辛见雪团团气得切齿拊心,薄唇动了动,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竟是笑了:“看来我要把那句话还给你了。”
姜盈枝哼着重重的鼻音问道:“什么话?”
“无缘无故的,不要对我这么好。”他话是这么说,面庞上却满是恣肆的笑意,沉下来的语气里仿佛还带着点贪婪之意,“我是个得陇望蜀的小人,知道你有多在乎我,只会变本加厉地希图更多。”
姜盈枝因这坦诚的言语发了愣,直到良久之后,她才明白事情的来由,明白池故辛话里的深意。
她握着池故辛的手,手指忍不住攥着,恨不得拳拳都锤在那人身上,池故辛摸摸她用力的指头,露出等待许久终得圆满的神态。
他得逞般的容色叫姜盈枝有些忿忿,但更压不下心中满满的心疼,那么艰涩难言的往事,该有多少苦涩是由他独自咽下的,又有多少切肤之痛生生剜开他的心口。
她将他的大掌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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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故辛在五岁以前,并不是作为清令侯府的二公子而存在的,他只是西北之王——若羌王领地内的一个寻常孩童,他的父亲是若羌王麾下一名不起眼的小兵。
父亲萧齐无疑是指挥若定的良将之才,一步步地得到重用、登上高位,最终成为了若羌王的心腹。
萧齐在还未得势之前,就曾气焰嚣张地强占了一位姑娘的身子,这位姑娘名唤聂筝,是一名孤女,本是底下小族献给若羌王的美姬,不承想杀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萧齐,竟从虎口夺了食。
更令众人舌挢不下的是,他以下犯上的妄为,居然没有引起若羌王的杀心,反倒以这种跋扈气势取悦了喜怒无常的王,亲自提拔了他。
聂筝含羞忍辱嫁给萧齐,不仅是成婚的缘由令她万分耻辱,嫁过去就得当继母这一点也让她感到难堪。萧齐已有一个三岁半的幼子,还做出强占之举,实在不配为人父!
她不让萧齐碰自己,还不惜以死相逼。婚后两人一直僵持着,尽管聂筝畏惧于他的厉色,但依然梗着脖子不愿认命。
数月后,聂筝狠狠锤打着微隆起的小腹,一死了之的绝望再次翻涌上心头,她有了身孕,腹中的胎儿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她,那段暗无天日的时日,父亲病逝、被族人出卖、被萧齐强取豪夺,如今还怀上了一个孽子,孽子!
萧齐敏锐地洞察到她想落胎的念头,断绝她一切寻死觅活的可能,她孕中哀思如潮,不足月就生下了一个男婴。
聂筝没有半分初为人母的喜悦,甚至想亲手掐死那个皱皱巴巴的小丑猴子。萧齐却惊喜若狂,抱着被母亲冷落的男婴不撒手,对妻子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聂筝只用脱力的手死死掐着褥子,啐了一口,假惺惺。
萧齐给孩子取名为萧珩君,为了孩子,他放低身段处处讨好着聂筝。不要让珩君生病、好好顾着珩君,仅此而已,他对聂筝别无所求。
唯有一次,萧齐发现孩子独自躺在小床上,襁褓都散开了,他受了凉啼哭不止。萧齐不胜其怒,同聂筝大吵了一架,强抱着死不认错的她入了帐子。
那一夜于聂筝而言,只是再一次更加可耻的羞辱罢了。
她学着尽责地看顾自己的孩子,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机,而不是一个轻言细语、怀抱温热的母亲。
夫妻两人死死纠缠的缘分终于迎来转机,那便是萧珩君的长大,他渐渐长成了一个精致可爱的幼童,天资过人,端正清直,无一处不好。饶是心硬如石的聂筝也慢慢心软了,开始将珩君视作天赐的珍宝,而非克己的孽障,偶尔也会爱屋及乌地对萧齐露出笑容。
到了后来,她还能无所介怀地与萧齐说起少女心事,她一直向往江南,憧憬着拥有一处幽雅清净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