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晶莹的雪粒落入池故辛眸中,使得他心头悄然一动。少年冷硬的姿态不觉软化下来,面容上的寒意也揉得碎碎的,消弥不见。

他放下书信起身,轻颔首以示应允。

雪团团如他料想的那般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她胭脂色的唇一弯,漾开两个娇憨的小旋涡。池故辛望着她怡悦的神情,不禁得偿所愿地微笑。

四月初七并不是泯然众“日”的平常一日,他一想到雪团团如此在意这个生辰,心底就对此涌出期待之意。

两人走出书房,姜盈枝像只活泼的小团子踢着轻盈的小步。忽然她“咦”了一声,停下脚步弯腰看向某处。

池故辛顺着她视线望去:“怎么?”他目光定在那双小巧的锦鞋上面,还未落完的话音不禁微妙地转了转。

雪团团穿的云头锦鞋甚是新颖精巧,鞋头处的“云头”不是寻常的缎面制成,而是安了一颗雪白的绒球,还有两颗红润的玛瑙珠嵌在其间,好似柔软的小白兔懵懵懂懂地睁着红眼睛。

之所以只有一侧有绒球,正是因为另一个绒球适才脱开了线,轻捷地弹跳到前头去了。姜盈枝一甩步子就甩掉一个绒球,是以惊讶地低呼一声。

姜盈枝上前两步想把绒球捡起,池故辛却长腿一迈,先一步矮下身拾起它。他没有立时起身,而是身子一转朝向她,竟欲帮她安上。

姜盈枝愣住了,见池故辛手拿绒球思忖着比划着,于是也不知所措地蹲了下来。

两个人相视片刻,姜盈枝眼睫微颤、嘴角轻抿,完全是呆怔紧张的模样。池故辛蓦地勾了勾唇,唇边仿佛有暄暖的微风拂过,他认真地请教道:“这个该怎么弄?”

姜盈枝垂着眼睛用手指拨了拨鞋面:“挂在这细线上绑住。”

“嗯。”池故辛将线头寻出来,而后引着线穿过绒球,一双干净的大手覆在鞋面上仔细地打个结。他的手骨相极好,一节节指节依序弯起的时候,骨节清瘦棱角分明,恍若山水画里用中锋画出的树枝,挺拔圆劲别有风致。

他打好了结手却仍旧盖在锦鞋上面,一边扯了扯绒球看是否系牢了。姜盈枝脸颊一烫,小小的脚趾悄悄地动了动。

等他终于收回了手,姜盈枝暗暗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欲盖弥彰地清咳一下:“咳……雁江阁临江建楼,我们还可乘画舫赏江景呢。”

“好。”池故辛当即应下,忽地转头看向肖景,“旸世子……”

肖景正拉长了脖子偷看两人,闻言目光慌张地乱转:“旸世子他们不多时便到了,二爷此时启程恰好合适。”

“他们?”

“是啊,还有越公子、沈……沈公子。”

池故辛面容微微绷紧了,愉悦之色尽数消散。他本意是让谢疏不必去了,不曾想谢疏不但已在路上,还带了一溜的跟屁虫。

碍、眼。

姜盈枝开口:“还有我二哥三哥都要去,届时定是十分热闹。”

什么?!池故辛牙根一紧,两片薄唇恶狠狠地碾着彼此,几乎要拉直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刀刃。

方才那份软软的触感还在他指尖萦绕,小东西雪白又暖和,任他握在手中还令人怜爱地微微颤动。

倘若雪团团也如那团小绒球一般乖巧地靠在他身旁,他能时时对上她粉嫩嫩的小脸,牵着她软绵绵的小手……可是!

少年眸光越来越清冽,面色愈来愈冰冷,好端端的一日全被这些人扰乱了。

烦、心!

.

肖景定下的是雁江阁最好的一处雅间,各处陈设都极尽华美绮丽。墙上挂了几幅金丝装裱的绣画,桌椅矮榻案几上都铺了层薄薄的鹿皮,宣炉中逸出清淡的香味,而八扇雕花紫檀屏风镂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虫鱼,百态千姿,相映成趣。

池故辛一踏入房里,便意味深长地瞥了肖景一眼:“出手倒是阔绰。”

肖景憨憨地傻笑:“这才配得上二爷尊贵的身份嘛。”

池故辛不言,眼中却倏然变了颜色,好似将温润的墨玉一把摁进深沉无底的潭水之中,骇人的暗色渐渐溢出。

肖景忍不住打个颤,只知道他家二爷的脸说变就变,却不明白主子想把他这蠢货直接从雁江阁楼上踢飞出去,让他在冰凉的江水里醒一醒愚蠢的脑袋。傻大个真是只懂自作聪明,雅间再奢靡华丽有用么?主子只想和小姑娘待在一起,才不愿意混进一群涎皮赖脸的人。

姜盈枝却很高兴,在房间里四处转悠着,任是她平日用度都不凡,也对这房里的某些物什颇感新奇。她冲池故辛招招手:“池哥哥,这里……”

“池哥哥!”雅间内传出另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姜盈枝循声找去,慢慢走到了窗边的赏景台上。她发现房顶上垂挂着一个老红木提花鸟笼,一只鲜丽斑斓的短尾鹦鹉正站在站杠上,灵活的小眼珠还朝她望过来。

姜盈枝玩心大起,教它说话:“雪团团。”

鹦鹉转了转脖子,酝酿好发声的架势,接着有样学样地喊了一句:“雪团团。”它说话的时候脖颈起伏着,有序地震出声音,颈间的孔雀蓝块斑也如绵绵波涛翻涌着。

这只鹦鹉学舌的功夫炉火纯青,瞧着也很是机灵。

池故辛不悦地训斥它:“不许叫雪团团。”

鹦鹉或许感觉到他厌烦的情绪,身子扭过去,一边吊着嗓子长长地喊着:“不~许~叫~雪~团~团~”

它尾音拖得长长的,十足讨打的模样。

姜盈枝噗嗤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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