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对边陲一带都不甚了解。
他们当即做了决策,细查坞州所在的西域曾发生过的天灾人祸,更要深究苏桑此人的特殊之处。眼下只有她被抽去了血,而那些人得了合适血源却没有就此罢休,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委实有点奇怪。
姜盈枝低头喝了两口木瓜雪耳糖水,捧着小汤盅幽幽地发了句牢骚:“怎么受罪的都是姑娘呢,难不成……”
她正想接着讲道“难不成姑娘的血格外甜蜜?”,却见几位少年皆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谢疏伸着指头在书桌上敲敲,若有所思:“姜姑娘说得在理。”
那些人从梁呈掳来的女子里面寻找匹配之人,或许是因为他们身居暗处,没有左右梁呈想法、挑拣采血对象的能力,亦可能是他们恰巧想要女子之血。
外族、姑娘,也许两样都正中他们下怀。
毕竟……谢疏说道:“京州数月以来也有几起拐卖少年郎的案子,都不曾与那些人有牵扯。”
姜盈枝本意并不在此,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她看到少年们赞赏的神情不禁小脸一窘,微低着头默默翻动汤勺。
沈木婴便顺着这倾向思索:“自古男女别途,诸事有异,男子血气旺盛、属阳,女子血气柔和、属阴。若患病之人是一位女子,要从别人体内引血渡给她自己,想来也是与姑娘换血更为合情合理。”
他说着噎了一下:“越说就越觉得可信,原来枝宝你不笨呐。”
谢疏伸手敲了表弟的头顶,再说道:“那女子必定身份不凡,才能动用许多武艺高深的暗卫,还能驱使那个暗害詹琳的姑娘。”
姜盈枝又抬起头来问道:“大理寺卿既然对那些人一概不知,那些人又为何对他了如指掌?不会是……”
梁呈一举一动都万般谨慎,池谢几人大费周章才揪出了他,那些人却轻易摸清了梁呈底细。他们该不会是上可观天象下能知命理的神算子吧?掐指一算就尽数知晓?
谢疏又是一个颔首:“此处自然蹊跷,我们已经查过了,那些人不曾潜伏在大理寺官员或梁府众人之中。”
池故辛亦赞同地说道:“大理寺尽是趋炎附势讨好梁呈的小人,做不出这样周密的布置。那些人中的主使者应当比梁呈还要位高权重,并且与梁呈有着某种联系。”
姜盈枝圆溜溜的杏眼呆了呆,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应答。她平日里灵动明.慧的光彩全被这副懵懵的模样盖过去,透着点可爱的傻气。她方才真的又是随口提了一句,结果还正好甩到了点子上,莫非姜四才是深藏不露的神棍一个?
谢疏最后提纲挈领:“他们中间有京州高位之人,患病之人乃女子且来自外族,加上坞州、苏桑、疫疠、对詹琳下手的姑娘等各种散落的线索……”
他适才提笔记下了这些字眼,现下将它们概览一遍,眼前仿佛浮出一道道暗线,交织起一个个关键点,只待击破其中一处便能够窥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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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令侯府,池故辛在书房内翻阅肖南肖流呈上来的密信,纸上记着他们数日来的点点见闻,以及打探到的种种消息。
他比照着几封信熟思审处,过了许久才执笔写下几行字。
墨汁徐徐蘸开,勾画出一笔笔银钩虿尾的墨迹。他将笔尖提起,低沉的声音落下:“肖景。”
肖景推门进来,恭敬道:“二爷。”
池故辛把纸张卷好放入细竹筒内,再递给肖景:“把此信交给旸世子。”
“二爷,”肖景语气迟疑,好似心虚般地垂下头,“不如你今日见了旸世子亲自给他?”
池故辛冷声说道:“我今日与他无约。”
肖景把头埋得更低,慢吞吞地憋出话来:“可是属下……替您约了旸世子。”
池故辛扫了他一眼:“不错,你如今都能擅作主张了。”
肖景使劲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回道:“今儿是四月初七,属下想着您与旸世子他们一道……”
四月初七。
池故辛不以为意,为何要对这一日另眼相待,放在十九年前或许还可说是特别的日子,但从他生于这世上开始,四月初七便只是冗长岁月中再寻常不过的一日。
肖景仍想劝他:“二爷去罢,属下定下了雁江阁的雅间。”
“不去。”池故辛将竹筒掷给他,继续低头看起密信来,一面冷淡地撂下话语,“去传信。”
肖景急了,粗着嗓子喊道:“今日不一样!今日还有……”
池故辛听着烦,不容他再置喙:“有什么都不去。”
肖景被他这一场寒霜打蔫了,呆愣着没有动作。此时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有一人步履轻快地小跑过来,池故辛还未来得及思量这脚步有何特殊之处,两只嫩汪汪的小肉手就骤然闯入他视线之中。
他诧异地抬眼望桌上,漂亮的杏眼里面漫溢着清亮的光点,就像晴日里飘落了雪粒,非但不寒冷还有着细碎的暖意。
她神气地歪了歪头说道:“今日还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