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跟在君侯身边,她也受了不少熏陶。再加上有些天分,大多数曲子,她都是过耳不忘的。齐乐讲究气派,调子平平,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长生基本听上几遍就了然于心了。
见这方圆十里除了树林还是树林,她自己押着韵脚填了词,旁若无人地唱起来。
起初还好。唱了几句,她脚下踩着陡坡站得不稳,忽然就破了音。她倒不泄气,等走到了平地上,又起了调,有模有样地唱起来。
那一直走在前面的仲无期终于忍不住道:“你这样唱,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行踪吗?”
“别人?哪里还有人。除了我们两个,鬼都没有一只。”
“既然胡人能沿着河流追杀我们,想必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仲无期叹气,百思不解,“说来也怪,为何这些胡人偏偏追着我们不放?以往他们抢够了东西,就会立刻撤走。”
长生不由心虚了下。好在仲无期没往她这边看,视线一直在前方辨识山路。
她懊恼道:“难道我唱得不好听?”
“……”仲无期被问哑了,想了想,又说,“好听。”
只见那白净的一只手登时伸到了仲无期面前:“好听不贵,一曲八两银子。”
“……”
看长生一脸认真,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自己,人畜无害的模样,再想起她从前的身份。仲无期发着愣,竟真的上下摸了摸口袋。
一不小心,不知从哪儿摸出个荷包来,轻飘飘就落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长生眼疾手快,抢了那荷包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这绣工……可太差劲了。”
长生并非故意挑剔。这针脚是歪七扭八的,绣的图案依稀能看出来是蜻蜓点水,只不过那蜻蜓乍看像条毛虫,落在圆圆的一坨东西上,倒看不出是在点水,颇像是快要咽气的。
长生指着那坨奇怪的东西:“这又是什么?”
“荷花。”
仲无期说着,态度颇为强硬地一把将荷包拿回来,重新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像放一个碰了就会碎掉的物件儿一般,神情满是珍惜。
随后,他梗着脖子生气似地闷头往前走去,不愿再理长生了。
……怎么任性起来,比默如川还要小家子气。
长生无奈,三两步追上去:“常言道不知者无罪,我又不知你看重它,何必要生气嘛。”
他不理。长生也来了脾气,掐着腰就起高腔:“不就是个……”
话没说出半句,就见仲无期突然顿住身形,长生也没个准备,一头就撞在了他宽厚坚实的脊背上。顿觉像撞上了一块铁打的板子,鼻子痛得几乎垮掉。
他猛地转身,也不管长生是死是活,一把捂住她的嘴就往身后齐腰高的草丛里躲。若非两人的关系摆在那里,旁的但凡来个长眼的,都要以为这仲无期是个登徒浪子cǎi_huā大盗不可。
两人刚躲好,就见不远处流水潺潺的,沿河来了十几个蒙面人。皆骑着高头大马,手中弯刀明显刚沾过血,湿漉漉地还在往下滴血珠子。
“沿河往下游去找!他们需要水,不会离这条河太远!”
那领头的高声命令道。
长生大气也不敢出。再去看仲无期,他眉头越皱越深,视线紧盯着那些蒙面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猜测着他们已经走远了,长生才敢放开神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怕是你们的身份暴露了?不然,那些胡人为何这般穷追不舍。”
长生不动声色地丢锅。
“我看未必。”仲无期沉思道,“你可听见他们刚才说话了?哪里像是胡人。”
他摇摇头,一脸严肃:“恐怕我们都被骗了。”
“……”长生又一阵心虚,面上却滴水不漏,“那你说说看,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难不成是为了抢我这个琴伎寻开心?”
仲无期倒真的把长生这话前后思考了一番。边思考边仔细地看着长生,看得她后背一阵冒冷气。
“不像。”他否定道,“也许他们不是为人来的。而是为某个东西?”
他站起身,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忽然说:“我们不妨跟上去,查清楚这些人的来历。”
“……”
长生真想踢死这个愣头青。
“仲大将军,你伤了腿,我伤了肩,没一个好样子的。命都快没了,你还要查什么?”
仲无期不温不燥:“你轻功极好,我是知道的。现在敌在明我在暗,我二人去查探,未尝不可。更何况我们没有马匹,要走出去太困难。”
他两指一并,朝蒙面人消失的方向一摆。
“但是他们有。”
想法是很好,却未免太冒险。
当然这冒险是指长生,而非仲无期。
见长生仍在犹豫不决,仲无期笑了笑,声音很是温和:“你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们伤了你。”
长生愣住,视线回转到他身上,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直看得他浑身都不自在,脸上泛起若有似无的潮红,兀自低头咳了好几声,也无法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没成想他刚咳完,长生就突然红了眼眶,勾着他的脖子贴身抱了上去。
“我可以叫你一声哥哥吗?”
是强行压抑着的哭腔。尾音酸涩又有些颤抖,叫人听了不由心生怜惜。
仲无期也愣住了,足足有三秒,好似想起之前无心撞见长生流泪的画面,心里终于有些明白了。伸出手,力道十分柔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