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黑瘦的小光头,跟在一个赤脚行走的老人身后,慢慢的走进了洛阳城。
老人面色黝黑,穿着一身破旧的袈裟,背上背着一个包裹,手里盘着一串骨珠,腰间别着一个水囊。
他走的很慢,嘴里不停的呢喃着什么,却没有人能听得清,不过应该是佛经吧。
他垂着眼睑,行动缓慢,腰背轻驼,虔诚的转动着佛珠,仿佛再也没其它的事能让他分心。
小光头手里端着一个乌黑的钵盂,紧紧的跟在老人的后面,双目无神而严肃,与年龄不符的表情徒添神秘。
走到一家粥棚前,小光头很自觉的走上前去,无神的目光里透露出一丝虔诚,缓缓的朝着粥棚主人弯腰施礼,然后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钵盂。
粥棚主人忙着张罗生意,哪里顾得上管他,于是小光头耐心的站定,等待着粥棚主人闲暇。
当他讨到了馒头与清粥,那老人已经走的很远了。
不过并不重要,小光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吃完后向着粥铺主人再次施礼,之后才不紧不慢的追赶。
没有给老人带回去一点吃的的意思。
粥棚主人看在眼里,却又摇了摇头,一旁看热闹的人也说道:“看看,这年头,连和尚都自个管自个了。”
小光头却置若罔闻,赶到老人的身后,继续亦步亦趋的跟着,双目再次变得空洞无神,表情也再次严肃。
而那老人却好像不知道身后的小光头离开过,依旧口中低声而有节奏的呢喃,慢慢悠悠的赤脚踱步,沉默而肃穆。
白马寺,一个流传了千年的寺院。或许不止千年,不过也没有人在乎。
生长在这里的人知道,这座寺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了,久远到大晋朝定都洛阳时,便已经在当时的洛阳本地人那里得知,这座寺很久以前就有了。
不过,再久远的寺庙又有什么用呢?大晋以来,道教绝贯天下,佛教虽然没有沦为异端,却也几乎绝迹。
没有政府支持,而大晋朝的教育与民生一向做的不错,佛教的市场,基本打不开。
不过,任何经历的起时间考验的东西,都有他存在的道理。
尤其是宗教,大晋百姓的日子虽然不是水深火热,却也有太多的人不满足于当下,所以需要宗教,而那些需要宗教却又因为一些原因厌恶或者不能选择道教的人,便成为了佛教的信徒。
从佛教教众的组成人员比例上看,底层民众居然只占不到一成,真正支持佛教留存到今天的,恰恰是那些经历忠君教育却又抑郁不得志的,脱离底层民众,却又高不成低不就的冗才。
由于重视教育,因此经历一千多年教育洗礼的大晋朝,早已有了一个稳定的社会结构。
涌现出来的优秀人才也数不胜数,但谁也不能保证人尽其用,尤其是那些眼高手低之辈。
因此,抑郁不得志的现象,在大晋朝已经太过普遍。
而道教在大晋朝的显赫地位更是让道士成为了一份光荣的职业,因此便不缺人去争夺。
有香饽饽,就有冷板凳。
那些自喻坐在冷板凳上的人,心里需要一个依靠,因此佛教便拥有了市场。
只是,这个市场并不是足够体面,因此也就不为人所关注。
譬如这白马寺,存在了超过一千余年的文化名邸,还位于寸土寸金的皇城之内,却始终无法与龙虎山一争高低。
门前冷落,却不代表没有人会来。
这一天,洛阳白马寺便迎来了他的客人,或者说,他的主人。
寺里的老僧们记得,本寺方丈曾于三十年前远行,要一路苦行,西向极乐世界,求证佛法。
三十年能发生什么?
可能一切都不会变,也可能沧海桑田,未来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当时年龄已经四十六岁的方丈可谓是正值盛年,他毅然决然的出发了,从此一走三十年,再无音讯。
然而今天,他回来了。
只是,还有人记得他吗?
寺院依旧如离开时一样破旧,推开门,却已经是新人换旧人。
曾经的孩提已经年至不惑,曾经将近知天命年龄的方丈如今回来了,却已经是一个古稀老人。
于是一群老僧被惊动,纷纷聚到了古稀老人身前。
双方交换了身份信息,终于确定还是那个人,安下心来却又感慨不已,来去三十年,多少人已经沦为黄土,又有多少人抑郁不得志而死。
中土佛法已无路,天竺之远又令人生畏,佛教的未来在哪里?
一群老僧泣不成声却又连声罪过。
众人皆期盼着,归来的老者将给死气沉沉的白马寺带来新的变化。
但在最后的关头却又失望不已。
却原来,天竺佛法也已经有了他自己变化,时隔千年,求理求真的人前赴后继,却因为两地的差异而造就了不同的问题,走遍天竺,老者也依旧没有找到好的办法。
难道,佛法就永远这样蒙尘吗?
众人恍惚,深感前路的黑暗。
“不,凡间虽已无路,但天上肯定有,佛祖舍身,亲自来点化这世间黎民了。”老人缓缓说出这句话,却转过身去,面朝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光头,恭敬的拜了下去。
小光头恭敬的受了他这一拜,却一句话都不说,他双手合十,面朝东方,眼睛不知看向何处,身后却顿时金光闪闪,整个人都变得金黄起来。
于是殿内的人都跪了下去,于是气氛变得如同小光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