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猛地回头,眼睛里划过一线令梁少顼感到很不安的光芒,梁少顼恰好抬头与他四目对视,凉凉的道,“前辈,您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我刚才是和您开玩笑的!”
百晓生看了良久,说:“不,你不是开玩笑的,恰恰相反,你很笃定我们不会这么做。”
梁少顼呵呵干笑了一声,佯装漠不关心的听他怎么说。
百晓生继续说:“你笃定两件事,这一,我们不会这么做,你现在虽然只是一个浪荡的游侠剑客,但是一年后,十年后,你又会是什么,没人知道,但我们希望你是未来的当权者。对你要最起码的尊重,绝不会逼迫,那和扶持傀儡有什么区别,那样也不是我们的初衷!
“这二,如果万一我们昏了头,真的这么做,那就彻底与你们父子闹翻了,我们的计划也就跟着彻底白费了。所以,我们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抬头看着长身玉立的梁少顼,这样一个挺拔伟岸的男青年,不该只做一个游侠剑客,只考虑修身,齐家,独善其身的行走江湖,他应该担负起本就属于他的命运,去治国,去平天下!
梁少顼却始终拒绝,将自己埋得很深,然而百晓生却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超过对神明的盲从。
他的直觉,在他第一眼看到梁少顼的时候告诉他,那个在黑竹岭的竹林里舞剑的后生,乃是金麟并非池中之物!
谁知这个非池中之物的叛逆孩子,却铁了心的要尊崇父亲的意思,他无比戏谑的道:“原来我的这一点小计谋,压根就瞒不过久经江湖的百晓生啊,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回头我叫茶楼给你送一些水果茶,好给前辈润润喉。”
他这是嫌他话多,表面上关心他喉咙,实则是想堵住他的嘴。
百晓生似乎有些生气,他始终站在门窗前,打开门窗,让冷风吹进大堂,同时也挡住梁少顼的去路,逆光的糟老头看起来阴暗狡黠,像魔鬼一样,也从黑暗里凝视着他。
百晓生说:“你得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
梁少顼淡然冷漠的反问:“一个人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前辈觉得该是什么样的理由,他才会跳回去?”
百晓生一愣,忍不住大骂,“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什么叫火坑,对你来说人间是火坑?
“你何不换一个角度,这些本都是你的江山,你的子民,却又一个歪瓜裂枣坐在你该做的位置上,让你的国度变成火坑,让你的子民都生活得水深火热。而你真的可以置身事外,躲进深山,眼不见为净?”
梁少顼想了想,说,“夏天的虫子,不会去思考如何过冬,到了冬天他们就集体死亡,只考虑选一个好的地方,把后代都埋在土里……前辈是要我也去思考这些东西?”
百晓生愣住,一时间无言以对。梁少顼继续说:“人都是有阴暗的一面,市井平凡人是因为利益的纷争,越是低贱,就越是为蝇头小利舍弃大方天地,却也越是不会影响邻里,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话。
“越是地位高,层次高的人,所求的也越高,当官者的纷争,便会涉及到了一方百姓的利益,谋权者的纷争,便波及了一座城池,甚至半个国度。
“治国平天下者,当如秦皇汉武,如唐宗圣祖!能做到与他们一样,那是圣人该谋划的。
“而我最想要追求的,绝不是坐在金光闪闪亮瞎眼的宫殿里,过着看什么花,听什么风,都需要人安排的生活,我崇尚的是自由,是恩怨分明快意江湖,用我手中的宝剑,去主持公道,去路见不平,那样才会使我真正感到快乐。”
梁少顼说着,想起出黑竹岭至今的短短三个月,生活过得何其丰富多彩,刺激又好玩,有时候提心吊胆,被压制,被攻击,还被璇玑故意找茬,有时候又信念坚定,侠道畅快,身边有值得信任的朋友,有懂得的知己,人生就该这样淋漓精致的生活,也不是压抑的被权力束缚。
百晓生听完他说的话,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原来策划了这么久,眼前这位后生,还是和他的父亲一样,只想置身事外,对天下兴亡虽然触言伤情,却也是漠不关心的。
当徒弟郁清音来转告他的时候,就说了这么一句:表哥出山是为了找表弟,找到了表弟,便要回黑竹岭山城。
百晓生当时苦笑,若是就这样回山了,先前的苦心岂不白费了。
梁少顼被百晓生的一声叹息,唬得不敢轻举妄动,他正准备收拾一下茶几,将茶盘顺带回去。听到叹气声,抬头看着百晓生,惊乍的表情颇让百晓生感到自责:莫不是哪里吓着这个后生了?
梁少顼小心翼翼的说,“我父亲常跟我说,人不能叹气,会把运气都叹走,精气神乃是人的根本,是生命的动力,叹气也是损伤元气,动摇根本的行为,气足则火旺,气虚则元气外泄,元气叹多了,人体中气不足,晦气就会乘虚而入,也会影响身边的人也心情低落。”
百晓生会心一笑,他说了这么多,原来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叹气会影响身边的人,如果连他这个策划者也只会用叹气来表达无奈和失望,那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敏感,百晓生的直觉告诉他,所有人的苦心不会白费,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到近乎无情的人,其实心里有一把熊熊烈火,只等一个合适的时候,一个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