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又怀疑安醇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傻里傻气地“啊?”了一声后,俯下身子侧着耳朵问:“什么?”
安醇见夏燃耳朵不好,立刻贴心地微微支起上半身,贴着她的耳朵边重复了一句:“躺上来。”
他就像个倒气的将死者,颤颤巍巍地边喘边说,无意中造成了一种呻吟的错误效果。
夏燃高亢的神经线还没从“安醇没事”的巨大惊喜中降温,就又引发了另一次情绪高潮,呲着白光的小电流从里到外把她烫了一遍,烧得她浑身都不舒服,特别是耳朵,像是有人在拿一只逗猫棒轻轻挠她,真他妈痒死了!
夏燃抽回身子后抓了抓微红的耳朵尖,垂着眼皮不敢看他,明知故问道:“躺你旁边?”
安醇“嗯”一声,重新躺平,眼睛中藏着一点小期待小不安,这副模样着实勾人极了。更要命的是,他还怕夏燃走似的,抓住了她的袖子。
莫问君王不早朝,美人在榻缠人心。
夏燃心里感慨长得好看就是方便,随便摆一个样子就能让人不忍心拒绝,掏心掏肺都愿意,别说就跟他躺一会儿了。
她转个身侧坐着,鞋也没脱就往后轻轻一仰,侧躺在安醇旁边。
倒不是她不想舒舒服服地躺着,实在是安醇没给她留出空间,病床也不够大,她不好意思让安醇往里面靠一靠,只好委委屈屈地蜷着腿,脚搭在床外边,明明一双手无处安放,只能玩棉服的拉链,还要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面对着安醇。
安醇见她躺下,也侧过身来,两张同样年轻,还有点色差的脸,就这么眼对眼鼻对鼻嘴对嘴地隔空对上了。
夏燃摸不准安醇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知道不能刺激他,要谨慎发言。
她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试探地说:“睡不着了是吗?”
郝婶前两年还说过郝良才小时候的丰功伟绩,说他做了噩梦睡不着,半夜偷偷摸摸地爬到他们床上去了,差点被睡姿彪悍的郝叔郝婶踹下床。
所以安醇做了噩梦睡不着,想要人陪伴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没准以前他哥就这么哄他睡觉,现在他哥不在,他只好来找她了。
……虽然安醇现在都二十一岁了,生个会因为做噩梦而哭着找爸妈的孩子都行。
夏燃自觉掌握了安醇行为的起因,再看安醇眉尖若有若无的忧郁和恐慌,更加自信起来。
她再次清了清嗓子,这次动作有点大,差点从床上翻下去,好险地猛然往床上一趴,正庆幸自己反应快时,安醇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搭在她胳膊上,往自己那边带了带。
然后还往后靠了靠,让出一个位置,大方地贡献出半床被子。
夏燃的“我给你唱个歌,你继续睡吧”出师未捷身先死,来不及动脑子组织语言,脱口而出道:“不用这么客气,我随便躺一躺就行了。”
安醇的神情有些古怪,他再次敲了敲床面,甚至把被子掀开了一角,强烈地邀请夏燃进来,热情不容抗拒。
夏燃只好别别扭扭地钻了进去,刚刚躺好,安醇这小王八蛋就突然往前靠了靠,两人几乎脸贴脸了,夏燃甚至能看清他虹膜里放射状的纹路,和他那浓密而微微卷翘的眼睫毛。
本来只是因为要睡觉而调暗的灯光一下子暧昧起来,夏燃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里滚出一个没有意义的语气词,刚想说什么,安醇骤然往下缩了缩,两人的脸错开了,夏燃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觉得腰上一紧,安醇这小王八蛋又占她便宜了,在被窝里搂住了她的腰,身体也很不要脸地贴过来了。
什么情况?
夏燃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喘气了,跟自己说了好几遍“虽然他长得祸国殃民性情软如春水但实际上还是曾受到伤害的孩子”也没用,她的肺叶报废了,气管堵了,鼻子也拒绝吸取氧气,整个呼吸系统全线罢工,她憋成了大红脸。
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好不容易才排除私心杂念,可被人这么一搂,功亏一篑不说,还有症状加重的趋势,浑身的血都烧起来了。
同时她又十分自责,觉得自己是个畜生。无论安醇现在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他首先是一个病人,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寻求一个怀抱而已。
而她现在的状况跟当年流氓团队聚在一起看黄色录像带时,那个突然站起来走到旁边小屋去的红脸小孩一个模样。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和其他人一起发出的嘘声,唯恐天下不乱地嘲笑那个孩子。
“你有没有听到声音?”安醇突然问。
夏燃做贼心虚,险险地抽了一口氧气,问:“什么声音?”
“钢琴,月光曲。”
夏燃的气终于顺了过来,她仔细听了听,外面有人开门关门,病人穿着拖鞋在地上拖沓地行走,护士急促的碎步声音,却没有听到什么钢琴声。
外面夜黑风高,哪来的月光,谈什么月光曲。
夏燃深吸了一口气,燥热的血液渐渐恢复到正常温度,老实地回答:“没听到,没人弹琴吧。”
过了好几秒,安醇才嗯了一声,把头又往她那边蹭了蹭,声音闷闷地说:“我能听到。”
就像是有个小小的人儿藏在病房的某个角落里,弹着一架小小的钢琴,正是他在噩梦里听到的那首月光曲。
夏燃愣住了,后知后觉地明白哪里不对劲。她扒拉着安醇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安醇不放,她就没敢使劲,只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