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道:“先生尽管直说。”
严遂道:“侠累与我同朝为官,他为左相,我为右相,比肩伯仲,不思合力持国,却一味的对我打压排挤,欲除之而后快,使我狼狈出走,漂泊游荡,居无定所,更可恨是他大权独揽之后目无君王,悖理乱纲,上不能扶国,下不安生黎,穷奢淫逸,涂炭百姓,置韩国于大厦倾危之际,一味专权误国。所见所闻,让我捶胸顿足,义愤填膺,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我恨不得一朝杀之,为国除害。”
聂政点头:“此人当杀。”
严遂向着聂政凑了凑:“我正是这个意思,请兄弟首执牛刀,杀了此人。”
聂政低头不语,沉思半晌,说道:“当年义士专诸曾经说过,‘老母在,此身未敢许人’。丈夫立于世间,当时刻不忘父母恩泽,百礼之中,以孝为大。先生羡慕我还有老母在堂,请先生不要剥夺我奉母尽孝的心意,我不想舍弃老母,使她无人守护;甘愿庸庸碌碌,每日为老母侍奉粥炊,让她不用为我提心吊胆,牵肠挂肚;让她安然时光,舒心欢颜。先生所请,恕聂某不能答应,天下勇士,何止千万,请先生另求侠义之人,再图宏谋。先生的礼品过于贵重,聂某不敢收纳,也请先生原样带回。”
严遂站起身道:“兄弟也是轻看了我,难道我只是因为要兄弟出手相助才来结交兄弟?大错特错,我早就听说兄弟豪侠仁义,才肯倾心攀缘。兄弟孝心深重,让我更加敬佩,哪里能因为我严遂的一点私心,剥夺兄弟尽孝奉母的这份情意,是我强人所难,不恤其情,这话我以后再也不提一字,只求能与兄弟常相会晤,舒一舒心中的豪情块垒。”
聂政道:“既然哥哥这样说,哥哥的馈赠我且收下,我一定向母亲转达哥哥的美好心意,聂政也谢谢哥哥惺惺相惜,把我也看作一个豪侠之人。”
送走严遂,聂政拿着那百镒黄金,到后堂给母亲和姐姐去看,老太太看了,沉下脸来:“政儿,现如今你就是有些能力,所得钱财也是有限,哪里来的这么些黄金,这些东西超出了你的能力之外,得来的绝非光明正路,你给我说说它的来处,若是来路不正,我看了非但不喜欢,还要生你的气。”
聂政说道:“有一个魏国老乡,说是叫严遂的,曾经在韩国做过大官,自称仰慕我的侠义,愿意和我结交,听的我尚有高堂老母,故此馈赠些黄金,让我奉养高堂,颐养天年。母亲也知道,孩儿不是看重金钱的人,我也是坚决不受,怎奈他诚意相送,推来让去,却之不恭,只得收下。”
聂政述说了原委,单单的隐瞒了严遂请他出面刺杀侠累之事,他想,我已经断然拒绝了严遂,何必再让母亲知道了担忧。
老太太冷笑道:“好一个挥金如土、豪侠仗义之人,难道他家的黄金是大风刮来的吗?竟然这样拿着象粪土一样挥霍。一个曾经为官的人,为什么结交你一个市井屠夫?你虽然也心里有些善念,给穷苦的人施舍几个小钱,这也算豪侠仗义?既有所舍,必有所求,别人知道你粗鲁暴躁,嫉恶如仇,千万不要被人利用,像你的爹爹,替人出头,枉送了性命,害得我独自拉扯你们姐弟俩长大,受了多少艰难辛苦。”
姐姐聂英也在一旁说道:“一个和咱们从不相干的人,贸贸然跑来和你交结,不管他是什么心思,咱也不能接受人家这么贵重的馈赠,省的在别人手里有了短处,欠着人家情分。咱们虽然是辛苦劳作,日常所得也足够咱们安稳度日,虽不能让母亲珍馐佳肴,也还能顺遂口味,咱们贫寒中来,母亲也是知足少求,就盼着安安稳稳,度些欢乐时光。我知道你从小不肯循规蹈矩,最怕你不甘平淡,做些不安分的事。”
老太太说:“你姐姐说的是。”
聂政嗫嚅道:“你们说的,我自然之道,只是人家诚心诚意的交往,我却一意的执拗拒绝,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虽然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也不能把谁都看做坏人不是,虽说人心难猜,也并不是人人都心怀叵测。”
老太太说:“我知道你这耿直脾气早晚得害了你,人家的黄金咱们不要,明日你就送回去。”
聂政说:“儿子既然已经收了,怎么好意思再送回去。我就把它放在这里,咱们也不动用,等有了适当的机会,再还回去就是。”
老太太说:“依你依你,我说句话,不管你信不信,早晚这就是个祸根。”
老太太不住的咳声叹气。聂政默默无语,悄悄的退了出来。
此后,严遂或者半月,或者十天的到聂政牛肉铺里来一回,闲聊一时就走,绝不再说刺杀侠累的话,有时会割一点牛肉,按着价格付钱,聂政不收,严遂死活不干,丢下布钱就走。聂政嘴上不说,心里暗暗感激。
聂政知道姐姐在轵邑时有一个中意的邻家青年,看着姐姐已经老大年纪,特意托了一个常常来往两地的商客打听,看看人家是不是已经婚配成家。不久,商客带来了消息,说人家小子至今尚未婚配,而且,当年被聂政暴打的那人竟然没死,家道也败落了,成了一个四处里混吃混喝的泼皮,听到聂政的名字,就吓得哆嗦。男方家里听了商客言语,喜出望外,嘱托商客向聂家讲明情况,但等商客消息回来,即刻托人向聂家提亲,邻家小子知道聂英还惦记着他,一直未嫁,竟然喜极而泣。
聂政听了商客叙述,也是高兴,奔到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