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年年有,来得多了,潭路县的居民早就习以为常,下起了大雨大家才匆匆往家里赶。
一辆拖拉机哼呲哼呲在袁锦书前面的水泥路上停下来,披着雨衣的人探出脑袋朝袁锦书喊:“小袁!小袁!”
瓢泼大雨让袁锦书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一年就回家一次,能认得出他的只有几个暑假扫墓时还能碰上一面的邻居,听这声音,是隔壁卖水泥的王百金。
他应了声:“王叔。”
“你站那里干嘛,这台风挺厉害的,上车,载你回去!”王百金被大雨眯了眼,伸手在脸上掠把水。
“可……”可刚刚还有东西留在袁妈妈的坟前,他冲拖拉机上的人喊:“王叔要不你先回去吧!”
王百金晓得袁锦书是回来扫墓的,他干脆下车拉人:“快走快走,你妈那个墓等台风过了再来收拾,台风刮过去也就一两天。”
袁锦书被扯上车,王百金精瘦的手臂都没怎么费劲,袁锦书脚下一个踉跄,心里也是一个踉跄:我以前这么废物?
袁废物几步就被拉上了车,安置在副驾上。
运水泥的拖拉机是只有驾驶座前面有一面玻璃的那种,两边敞着。雨水和风一起灌进去,座位上都是水。
王百金已经把雨披穿了,车里就剩下个薄薄的一次性雨衣。
其实袁锦书里里外外连内裤都淋透了,王百金把雨衣递过来,他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好意。他套上那一层薄薄的透明塑料片儿,拖拉机又哼呲哼呲地动起来。
远处的山色早就被雨水遮蔽,他回过头看向水幕里的一处,那是他母亲的坟墓。
早上买好的纸钱肯定已经不能用了,和纸钱放在一起的还有他母亲喜欢喝的**茶,他每年都会沏好一壶**茶,在母亲的碑前倒上三杯。
他看了许久,直到拖拉机驶入田边的泥路,那座小山彻底被另一座山挡住。
他转过身来坐好,抓住摇晃的铁扶手,指尖还沾着粗制滥造的冥币上掉落的锡箔。
人死了,三茶五酒的祭拜不过是做给活人看得,哪里是为了逝者好。
若真有地府阴间,十块钱一打的纸钱,烧再多怕是也不顶用吧。
更何况,他袁锦书……是个地府都不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