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喀地一声轻轻晃了一下。
陆一鸣连起身都懒得起, 只是淡淡地问了句:“陈姐睡了?”
“兴许吧。”金叵罗朝斜对面已经灭了灯的窗户瞟了一眼。
榻上的人嗯了一声。
像是早知道他会进来一样,既不惊讶也生气,更不发问。
金叵罗径直上前,单膝搭在榻上,两手撑在枕头的两边上,俯下身。
“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右手里捏着一小块梭形吊坠, 金子滑腻的触感在掌心透出暖意。
那是他刚刚在自己床头看到的。
“下午。送你的,”陆一鸣笑起来, “吃了吧。”
今天他打发金叵罗去给陈姐买礼物和船票的时候, 自己逡巡再三, 溜到新近才重新开张的楚家金铺买了这点东西。
怕被坑, 中间还解开了眼上的纱布, 挑了半天。
算不上足金,但纯度也还过得去,就是小了点儿,估计还不够塞牙缝的。
见金叵罗许久没有说话,便又道: “这是我从边边角角找来的私房钱,你先凑合着吃吧,以后赚了钱,再给你买点好的。”
他最喜欢金叵罗吃金子时那一脸的欣喜和飨足。
又等了一会儿, 陆一鸣没有如愿听到咀嚼的声响, 却感觉到一股热气正缓缓地, 缓缓地, 朝自己的脸凑近。
这个速度, 像是故意把动作放到最慢,好让他有退缩的余裕。
他本能地想侧开头,他知道只要这个时候起身推开就什么也不会继续发生。
但不知为什么,心中一动,头最终却一分一毫也没有动。
空气中,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呼吸加重的声音,甚至依稀听到了胸腔里心脏骤然加快的跳动声。
他静静等待着,会温柔落在自己唇上的东西。
等待着它像烈火红莲一般,带着焰火的炽烈在自己唇上,鼻尖,脸颊……上一一盛开。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后,一个吻如同被后羿拉弓射下的一轮烈日般重重地砸到他的上唇。
“……唔!”陆一鸣吃痛地一把推开上方那颗头。
撞到牙。
上方的人顿了顿,看到陆一鸣的脸颊在煤油灯浑浊的暖光里微微发红。
——他只是一手掩着被砸痛的地方,并没有要发火骂人的意思。
那人很快又重新俯下。
落下一抹新的吻。
像是要补偿刚刚的失误一般,这次的吻既轻柔,又小心,如同蜻蜓戏水,蝴蝶过花。
很快便像知道春江水暖野鸭一般,欢快地没入了水里。
-
翌日。
陆记药材铺的帐房先生和伙计们一大清早就陆续被来得比他们还早的东家给吓了一跳,不知道从来不怎么来铺子的东家要搞什么名堂。
跑堂的伙计看着陆一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自顾自翻帐本,不由得偷偷跟帐房先生咬耳朵问:“掌柜的怎么没来,难道掌柜的被辞了?”
“说不准儿。”帐房先生小声地回道,“掌柜的那么悍,兴许是得罪东家了。”
“也难怪,掌柜的这脾气……我以前还奇怪东家怎么能忍她这么久呢。怪不得昨天给我们放了假。”伙计不无惋惜地道。
掌柜的悍归悍,但为人爽直能干,这铺子支撑下来全是靠她。
她万一走了,这以后怎么样还真保不准。
陆一鸣不理会他们的碎碎念,只是在不慌不忙地把帐本翻完后才抬头冲他们施施然一笑: “陈掌柜回乡省亲去了,我只是来看一阵铺子。”
帐房和几个伙计暗暗舒一口长气,纷纷道:
“哦!原来是省亲去了啊。”
“吓我一跳……”
“怪不得。”
帐房先生在边上悄悄打量,不由问起:“听掌柜的说,少爷你眼睛受了伤?现在这是康复了?”
“好了。”陆一鸣眨了眨一双明亮的眸子,“就是看书久了会有点儿干。”
照理说,没到李大夫给的能拆纱布的期限。
但他实在闷得受不了,出门前就把纱布给拆了,
“哦,眼干啊,那用枸杞、菊花配上六味地黄丸来一帖,养肝明目呢。”伙计凑上来说。
“好,”陆一鸣点点头,道,“晚些时候给我来几副。”
“好嘞。”
有两个新近来的小伙计很少能和东家说上话,头一回看到东家来这里工作,见东家看起来年纪轻轻兼和颜悦色极好相处的样子,便趁着现在刚开门没什么活,好奇地叽叽喳喳凑过来聊天。
“掌柜的说,少爷你去过京城读书呢。”
“还有英国的京城是吧?”
“外国的京城和咱们的京城有什么不一样?”
“咳,”陆一鸣很少和人说起之前在海外留学的经历,毕竟去的不是什么名校,学业更是荒废不少,说起来多少有些尴尬,幸好脸皮厚,仍是淡定自若地吹起了牛皮,“那边的京城啊,论景致也没什么看头,只不过……”
聊得正欢,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迈进了门槛。
帐房先生朝来人笑笑:“金先生,你来啦。”
金叵罗微一颌首。
扫了柜台边的陆一鸣一眼,略有些惊异,薄唇勾起:“你不是说起不来?”
昨天两人早为陈姐买好了今天最早的那艘渡轮的票,今早金叵罗亲自把人送去了码头。
结果原本说好要一起送别的陆一鸣赖在床上起不来。
陆一鸣摸了摸鼻子:“你们走了一会儿我就睡不着了,先过来看看。”
金叵罗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