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白手术那天,沈家父母和顾疏玲等人都在。沈老爷忧心忡忡,沈夫人更是哭肿了眼睛,看着那个性格陌生的儿子哭哭啼啼:“儿啊,你怎么了,别吓娘啊,你要赶紧好起来呀……”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大致给沈夜白讲了他的身份和过去发生的一些事,可沈夜白只安静的听着没有丝毫反应。在沈夫人哭得撕心裂肺时,他淡淡的看着她,道:“虽然我不记得你们,但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是我娘,我不希望你哭。”
众人欣喜了一阵,至少失忆的沈夜白并不排斥自己的曾经。可是,当讲到顾疏玲的时候,他的眼神变了,带着一丝轻蔑,更多的却是冷淡和不信任,也不再说话了。
沈夫人自然是看出了儿子的反应,就干脆跳过顾疏玲,不再说她。
而那时,阿秀也在他的身旁。沈夫人看沈夜白是极喜欢阿秀的,便一个劲儿的说阿秀的好,感谢她救了自己的儿子。沈夜白也乐得说与阿秀相关的事,大都是这半年来他们的朝夕相处。
顾疏玲听得心里有些发酸,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身出了病房,把门轻轻的带上,到走廊透透气。
本来顾淮深也是要来的,可顾疏玲却说这是沈家的事不劳烦他,又因着有公事,实在抽不开身。顾疏玲坐在长椅上,一时之间倒真觉得有些孤寂。她想,哈,平时嫌弃文竹话多,现在冷清极了,倒念起她的好了。
抬眼却见着一身白大褂的徐迦钰,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微亮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若不是挂在胸前的名牌,怕也是认不出来的。他身后跟着个漂亮的女护士,十七八岁,挺漂亮,发间别着一朵玫瑰。
看见顾疏玲,徐迦钰主动停了下来:“大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啊,病房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她问道,“徐医生是来查房的吗?”
“嗯,再来看看。毕竟再有两个小时就要开始手术了,”他生性木讷不太会拐弯抹角,道,“大小姐,实话实说,沈先生的情况特殊,手术难度很大,我们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还请你有心理准备。”见对方点头,他又道,“恕我多嘴,哪怕真的有个万一,该活着的也必须好好的活着。从来就没有那么夸张的事,并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大小姐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关于那天顾疏玲的决定以及少帅放出的话,医院都传遍了,所以几乎没人敢接这台手术,都借口推脱,而徐迦钰当然就被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不得不临危受命。他是医生,自然是要救死扶伤的,虽不喜交际,但却不怕威胁。他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任务,挑起了手术的大梁,也做好了一旦失败就将被推出来做替罪羔羊的打算。可他还是要劝一句,劝顾疏玲想清楚,没有谁的命该用另一个人的命去陪,不值得。
顾疏玲闻言也不做反应,只是问他成败的概率。
徐迦钰想了想回答:“各占一半。”
“那就对了,也不一定是死啊。”她道,“当年从李庄出来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不也没死成。我的命,老天爷不会那么轻易的收走的,你放心。”
是啊,老天爷最喜欢看人在痛苦的泥沼中苦苦挣扎,在尝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的时候,再给人致命一击,剥夺最后的希望。这才是天的本性,它如何能让人这么轻易的了结呢?更何况,她顾疏玲的身上背负着怎样的秘密和罪恶,她知道,不是不报,不过时候未到。
本该是医生和病患家属的关系,可由于顾疏玲的特殊身份及她曾经对夏芸的出手相救,让不喜言谈的徐迦钰对她多嘴两句。
可是,若是联系徐迦钰后来的作为,就会觉得他的劝解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没有说服力。
可到底,这些因缘际会生活在白城的人们,都是善良的。哪怕都戴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具,可到底心底里是暖的,都想旁人也能好好的活着。徐迦钰是这样,清冷的顾疏玲也是这样,就连整日散发着兵痞气的少帅也是如此。从来没人想要害人,后来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无可奈何,若说错,只能怪命运。
没多久,沈夜白就被推进了手术室,麻醉剂的药效上来,他使劲睁开沉重的眼,抓着阿秀的手,迷迷糊糊的说:“阿秀,等着我。”
阿秀眼泪婆娑,含情脉脉的回应。两个人像极了生离死别的情侣,如同被一道银河强制拆散的牛郎织女。
顾疏玲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道:“他们是牛郎织女,我就是棒打鸳鸯的王母吧?可是,好像我才是沈夜白明媒正娶的妻子吧?”
然而现在,以顾疏玲的性格怕是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下,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况且,这样带着陈醋味道的话语,她怎么说得出口?上一次在擅自决定沈夜白的手术时说的“同生共死”的话几乎都耗尽了对于爱情的勇气,就更别提在面对整日秀恩爱场面的沈夜白和阿秀面前示弱了。
顾疏玲到底是个女人,感性矛盾,就算用冷淡都无法伪装自己。明明说好了要豁出去赌一把的,可事到临头她又不由得退缩,如果输了,一败涂地怎么办?真的能够承受这失败的结局吗?
没有人愿意输,更没有人想死,顾疏玲也只是个普通人。她胆小怯懦,自私自利,甚至贪生怕死,她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她的出身,如果没有顾家大小姐的名头,她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