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琴的请求,顾疏玲暂且抛掷一旁不理,反而问道:“告诉我,深夜白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在你的戏班子里,而他为什么又像是什么也不记得了?还有,那个阿秀,她是谁?”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但字字句句都不离沈夜白。很明显了,在答应救人的同时,她更想清楚沈夜白离家这大半年的情况,以及他为什么那样护着那个叫阿秀的小姑娘。
哪知南琴听了这番话眼睛突然睁得老大,下意识的惊呼一句:“天呐,居然是沈……”但她又马上反应过来,瞬即把未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又恢复成一脸淡定的模样。
然而她的反应却被顾疏玲一五一十的看在眼里。顾疏玲皱眉:“你认识沈夜白?”
“不认识。”南琴轻笑,“我若是知道他就是白城首富沈家的少爷,早就送他回来,自己来领赏了,哪里还用得着颠沛流离到处演戏讨生活。”
“我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一听南琴说的也对,只是语气里隐隐藏着些抱怨和自嘲,顾疏玲只当如其所言,便不再追究,只是一定想要知道原因。
“他是阿秀救回来的。在一个雨天,他满头是血、手脚被捆住,顺水而下,飘荡在河堤上。阿秀正巧路过,就把他带了回来。他昏迷了好几天,其间还发着高烧,我们都当心他活不过来了,可是在第五天的时候,他醒了。然而,醒来之后的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名字身世和来历。我看他可怜,就把他收留在戏楼子里做杂工。”
南琴三言两语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大夫来看过,说他因为脑部遭到重击,脑子里瘀血不散,没死就是幸运了,而那记忆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了。又或许,永远都是这样子,再也恢复不了。”
顾疏玲抿了抿唇,继续下一个问题:“那阿秀呢?她是什么人?”
“阿秀也是我捡回来的。”
阿秀是个孤儿,五岁的时候被养父母送到一户地主家作丫鬟,后来因主人家嫌弃她瘦小多病怕不吉利就被扔了出来,那一个雪夜,小小的她差点儿就被冻死在大街上。没死成是因为南琴唱戏回来的路上恰巧听到她在哭,所以大发善心把她带回了戏楼。尽管如此,戏楼还是不养闲人的,于是她成了南琴的小丫头。
南琴是唱花鼓的,算得上是个艺妓,在戏楼里也算得上半个台柱。阿秀也跟着学过,可南琴说她嗓子不行,不适合唱戏,也就不让她唱了。况且,南琴第一次教她唱戏的时候,垂下眼帘淡淡的对她说过:“别人都说戏子无情薄如一面。无情也好,这世道活着都难,哪里还有什么情不情的。我们这类人啊,既然摆脱不了无义,那就不要与情再沾上半分干系了。”所以,在戏楼长大的阿秀没有学戏,只是单纯的以侍女的形象待着。
话已至此,顾疏玲也就全明白了。包括那大半年里阿秀对沈夜白的照顾,以及沈夜白对阿秀的温柔和依赖。
几乎被抹去一切记忆在戏楼里摸爬滚打了大半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人情冷暖,沈夜白自然是了然于胸的。所以,他才不信任顾疏玲,才会明目张胆的表示自己的怀疑。
她不禁觉得有些心痛和讽刺,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与沈夜白的身份,居然就这样颠倒了过来。
很久以前,他曾宣誓一样的对她说:“从今以后,小爷我来护着你。”
而现在,他几乎失去了自我,除了一个迷雾重重的家族,什么也没有,还把自己卷进了政治斗争中,生死未卜。
好了,现在该是她来承诺:“沈夜白,从今以后由我来护着你,护着沈家。”
为了这句话,她辜负了兄长,违逆了父亲,曝光了身份,甚至甘入虎穴龙潭,把自己置于死地。
然而沈夜白,终究也不爱她。
就如同他说的:“我不信任你。”
他不信她,怀疑她,一辈子都是这样。
他厌顾疏玲,是一辈子。
他爱阿秀,亦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