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夭拉着楚柯经过云影时看了他一眼,云影意会的点点头,她便直接离去不再担忧。
有时她也常常会想,她真的凡事都要依靠云影,若是没有他,她前行的路上该多多少艰难险阻呢,他于她早已不仅是护卫,更是家人,是依靠。
她和楚柯走到马前,一手搂住楚柯的腰将他带上马,轻轻一踢马腿,马狂奔起来。
楚柯将头轻轻倚在她背后,闷声道:“去哪儿?”
她骑的太快以致声音有些不清楚:“去一个不会让你留下心结的地方。”
楚柯敛下眼底的种种情绪,没有再吭声。
到了目的地,楚柯认了出来,是后山桃林。
两人下了马,一前一后在花间漫步。
楚云夭转头冲他笑笑道:“京城虽大能让我呆的地方却不多,惟有桃花源最为惬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满山遍野的热闹的开着,一朵朵,一簇簇,她在花间回眸,酒红色的阳光斜着打在她的侧脸上,绚烂的看不分明,她被晃着微眯了眼,眼神有些迷离的浅笑开,眉眼间有些薄凉,笑是美的,眸是苦的。
嘴唇艳过了酉时日落。
她不知何时已经转回身去,他却怔了神。
他窒了一瞬,一会儿才自嘲的笑笑,也微眯了眼,是被她的笑容晃的,晃到了心神,不敢再回忆,一回忆心里就揪着又疼又痒。
又,忍不住去回忆。
“原来,唤做桃花源。”他无意识的小声呢喃。
“什么?”楚云夭问道。正说着她突然停下步子,楚柯没有注意差点撞到她后背,稳了稳才没有摔倒。
楚云夭转过身看到他晃了一晃,疑惑道:“你在……起舞?”
他有些不自在,含糊不清道:“无事。”
楚柯外披红色披风,头发散开自然垂下,白皙的脸上泪痕点点,眼睛有些肿胀,还在吞吞吐吐的呢喃着什么,眼神错开不敢看自己,真是让人……想欺负一把。
楚云夭努力克制住自己诡异的想法,轻咳一声道:“走,去那里坐吧。”
楚柯顺着看去,一棵三人环臂才能抱住的桃树,上挂着一串木梯,楚云夭率先爬上,他随后跟了上去。树枝都粗的很,楚柯找了一处舒服的地方卧下,刚坐好,楚云夭便递给他一坛酒。
楚柯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还是不要喝了吧。”
楚云夭噎了一下,撇嘴不满道:“放心,我不会喝醉的。”
楚柯向自己口中灌了一大口酒,呛得咳出声。
楚云夭看着他,正色道:“楚柯,若是我去晚了或是没有去,木屋里的事发生了下去,他们得了指令必定不会让你死去,你待如何?”
楚柯窒了一瞬,死死按住酒坛,终于错开她的眼睛,转过头:“我不知道。”“
你会自尽,”楚云夭云淡风轻的笑笑,“这天大的侮辱还如何活得下去?”
“可是楚柯,就算活不下去也要活着。”
她不敢多喝,只轻抿一口酒,眼神渐渐散开,陷在以往的回忆里:“其实我也被送进去过,那年我才十三岁,为着什么事儿来,是了……上尊说我的笑容太死板,没有风情的韵味。”
楚柯震惊的看着她,艰难的问出声:“你……”她轻笑两声:“你瞧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这不是活着在这儿吗。”
想起当年的场面,心里的苦涩扯得生疼:“其实云影原本有个姐姐的,唤作云月。当年她赶去救我,那时我只会三脚猫的功夫,连一个人都打不过更遑论有五个人,便想着自尽吧,云月赶过去的时候刀已经划破了脖颈,手下得重,血直直淌下。那五个人都被吓住不敢动我,她这时候赶了过去,伤的虽重但救的及时,到底还是活了下来。”
“上尊见我想自尽而大怒,下令让他们折辱云月至死,我求啊求,求啊求,最后他大发慈悲,只把云月斩首示众。”
她嘲讽的望向天边:“可真是仁慈。”
“后来每次想起我便后悔,后悔到几乎窒息,为什么我要自尽呢,我若不自尽云月便不会死。就算被侮辱又能怎么样,只有活着才最重要,活下来你才能去报仇,看着你的仇人后悔,求饶,但那时候太小,一点事便觉得天都塌了,再也活不下去了。”
她看到楚柯怔怔地盯着自己,笑了笑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凝视他的双眼道:“楚柯,不管到了怎样的绝境都不要想着死,活下去,然后改变。”
在楚柯怔怔的神情里她收回手,拿起一旁的酒坛自顾自喝起来,阖上眼轻轻哼唱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任由楚柯自己思量。
楚柯直直的看着她,半响,哑着声道:“为何不杀我?”
他说的没头没尾,楚云夭却明了他说的是什么。
她倚在花间轻轻哼着那首歌,面对他的疑问毫不理睬,唱完一曲才悠悠张眼:“因为啊,我太无聊了。”
她眯着眼慵懒的冲他笑开:“我养大你,教你武功,等你以后来杀我报仇,不是很有趣吗?”
楚柯嗤笑出声,点点头附和道:“确是有趣。”
风拂过,花瓣飘飘然然的跌落,落入发间,落入指缝,落入酒中,落入……心中。
楚柯看看酒坛中的花瓣轻笑一声,仰头饮一大口,花瓣顺着酒水进入唇齿间。
太阳的光芒柔和而艳丽,暖风熏得人心醉。夕阳一点点沉下,时光虽好却已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