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算是睡了整整十天。”祁璐搅着碗里的百合肉糜粥,嫌弃沈府上下苛待她,“我有时候还能听见你们说话呢。所以……我既不是生病也不是受伤,单纯地嗜睡而已嘛。你们赶紧给我做大鱼大肉端来!”
“就连来福和阿吱都能听话地接受安排,你怎么这么多话啊。”郑芷霏不客气地用指骨叩了叩桌子,“先用粥养个两日再吃肉!”
祁璐真想撒碗不干,但她这会儿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酥软酸涩,特别是腰腿……还是将就着吃点吧,毕竟大家都是好意。
她欲哭无泪地低头咬住了勺子。
“县衙调查的进展你都听沈大哥说了吧?”郑芷霏压低声音道,“你能想到是谁要害你吗?不管是姑姑家的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不等祁璐说话,她又道,“说到底这事还是与我有关,我应该多细心留意着点的,也没想到大家看着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暗地里居然起了这么阴毒卑鄙的心思……”
“跟你没关系。你不要自责。”祁璐伸过手抚了抚郑芷霏搁在桌上抱成了一个大拳头的手,“人心本来就是最难揣测的东西。这事情我也不会就这么忍了算了。”
要不是这个人的阴谋,她也不至于在床上生生躺了十来日,还经历了惊险的死亡画面。
除了追捕在逃疑犯,祁璐还有其他关心的事。
比如和沈鸿禹一起去感谢救了素锦的那个聋哑屠户。
他大约三十岁的年纪,没有人说得清他从哪来,也没有见过他的亲友,附近的邻居和他来往也不深,只知道他起早贪黑,踏实勤奋。还知道他逢年过节会给几家日子过得特别紧巴的人家送点肉去。
祁璐二人起初是打算送些金银钱财给对方,作为答谢了事。但了解过哑巴屠户后,两人又一致改了主意。
“府里人手不多,我想请他来府上做事——夫人意下如何?”沈鸿禹问。
祁璐点头,“他愿意就行。”
哑巴屠户费力地从素锦的手势里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漆黑的眼珠盯着素锦看了半天,最终点点头同意。
从哑巴屠户处离开后,沈鸿禹夫妇又来到了李大厨家。
这次酒铺被砸被抢,于祁璐这个间接的受害人而言是无妄之灾,那对被指认成凶犯主谋而痛折右手手臂的李大厨就是只能说是飞来横祸。
李大厨从前有着伙夫们标准的浑圆身材,然而经此一劫后,他消瘦得前胸贴后背,令祁璐第一眼看去还有些没认出他来。
他六旬的老母亲说,他已经不打算留在筑县这个伤心地了,要去别处找别的法子谋生。
来之前,祁璐已经知道,那个指认李大厨的造谣人并没有受多大处罚,对方仍然一口咬定亲眼见过李大厨和在逃犯人接触,谁也不能郑敏他说的是假话。
县衙是地方百姓的父母官,哪有人闲到去跟县衙对着干的,更何况也没有人承认是他们打伤的李大厨。
于是李大厨手臂受重伤的事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背着扛着。
祁璐见到他手臂上缠的厚厚纱布,半天找不出一句适合的话。
安慰,鼓励,都于事无补。
“他不是断了手——是灰了心。”沈鸿禹站在李大厨的家门口如是道。
祁璐默然。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手掌,看了一眼食指根处的鹿角黑纹。
这一次醒来后,黑纹的颜色又加深了。像是已经完全渗透在她的皮肤里,偶尔还会传来锥心的刺痛感。
她的能力是有限的,而且她现在有了贪慕的东西,有了放不下的人,所以她变得更加惜命,不敢再肆意妄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李大厨断了手,到底还是跟我有瓜葛,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心里不安。”祁璐勾住沈鸿禹的右手小指头,“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帮李大厨想想办法。”
“天地之大,只要他不自暴自弃,怎会寻不到生计。夫人要是实在挂心,我可以相帮,但我有一个条件。”沈鸿禹肃容道。
祁璐眨眼,“什么条件?”
“此后,无论他是否珍惜我所提供的去路,或是在这新路子上发展得如何,都是他自己的人生,与夫人再无关系,夫人不许过问。”
祁璐噗嗤笑出声,“好好好,我不问。我要是再提他我就是小狗。”
沈鸿禹脸上的肌肉这才放松下来,“那好,我尽快找人办妥。”
祁璐苏醒;素锦归家;当街救下素锦的两个小童得了悬赏令的重金奖励;救了人的哑巴屠户鱼跃龙门进了大将军的府邸做工;被冤枉的李大厨沉冤昭雪,然举家迁离了筑县……
筑县百姓议论了两日,酒楼茶肆内的谈资很快又撤换成了其他的,仿佛一场季风匆匆刮过,带走了一批落叶。而枝桠上会再长出新的嫩芽,地上也会有新的枯黄。
莨县周府。
周雷氏这一胎怀得相当不舒坦,她成日的没有胃口,勉强吃进去了,过不多久又吐得一干二净,人看着看着单薄起来,成日都青着一张脸。
周大夫人听说了周雷氏这头的孕信后,好大夫、有名的神婆都找过一遍,好吃好喝、酬金丰厚地招呼着,可周雷氏的情况半点不见好转。
整个周府上下,唯有周雷氏本人和她的仆妇两口子知道这病根在哪。
“她以为只有她提心吊胆呢?我就不慌呢?我那几个老乡兄弟才是最担惊受怕的!要是被抓着了,那不就是个死吗?罪不至死,但进了黑牢